「瓦……西卡!我的天使!你幹什麼事去了呢?」 「阿爾卡季,你聽著,沒關係,還有兩天期限,我來得及……」 「你怎麼沒抄呢?……」 「好,這就抄,你瞧,這就抄!你帶著這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望着我,使我的五臟六腑都翻轉來啦,我的心在痛呢!怎麼?你老是這麼折磨我呀!動不動就大喊大叫:哎呀呀!你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吧,我會寫完的,真的會寫完的……」 「要是你寫不完,怎麼辦?」阿爾卡季跳起來,大聲嚷叫,「他今天還給過你賞錢呢!你馬上就要結婚……哎呀呀!……」 「沒關係,沒關係,」舒姆科夫也嚷了起來,「我現在就坐下來寫,我立刻就坐下來抄寫,沒有什麼了不得的!」 「你怎麼對這事如此馬虎!瓦西卡?」 「哎呀,阿爾卡沙!我能坐得下來嗎?我以前是這個樣子嗎?現在就是在辦公室我也坐不住,因為我的心受不了……哎呀!哎呀!我今夜坐一整夜,明天再坐一個通宵,後天再坐一個通宵,我一定能寫完的!……」 「還剩下很多嗎?」 「別妨礙我,看在上帝的面上,你別妨礙我,給我閉嘴!……」 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躡手躡腳地走到床跟前,坐了下來。 後來他突然想要起身,但想起這會妨礙抄寫,於是又被迫坐了下來,儘管他激動得坐不下來。 看得出來,剛纔的那個消息使他極為震動、最初的高興勁兒還沒來得及在他身上沸騰。 他望了舒姆科夫一眼,舒姆科夫也望了他一眼,對他笑了笑,還豎起一個手指頭,對他做威脅動作。 後來就可怕地皺起眉頭(似乎他的全部力量和工作的成敗都取決於此)兩眼直盯着稿紙。 好像他還沒有克服自己的激動,筆尖換了一個又一個,身子坐在椅子上轉來旋去,安頓好後又開始抄寫,但是他的手顫抖不已,寫不下去。 「阿爾卡沙!我對他們說過你的,」他突然嚷叫起來,似乎是剛剛記起來的。 「是嗎?」阿爾卡季叫道,「我剛纔還想問呢!唔!」 「好啦!我以為把一切都告訴你了!你看,全怪我自己。 本想不寫完四大張決不說話的,可全忘記了。 我老是想起你和他們。 老兄,我好像寫不下去了,老在回想起你們的事……」瓦夏微微一笑。 沉默了一會兒。 「呸!筆尖多糟糕啊!」舒姆科夫嚷叫起,氣得用筆尖敲桌子。 他於是抓起另一個筆尖。 「瓦夏!你聽著!一句話……」 「喂,快點說嘛,這是最後一次了。 」 「你還有許多沒抄吧?」 「哎呀,老兄!……」瓦夏皺起眉頭,好像世界沒有什麼比這個問題更可怕,更要命的了。 「很多,多得要命呢!」 「你知道,我原來有個想法……」 「什麼想法?」 「沒有,已經沒有啦,寫吧!」 「喂,到底是什麼想法?什麼?」 「現在已經六點多了,瓦西卡!」 這時涅菲傑維奇微微一笑,狡猾地向瓦夏擠了一下眼睛,不過還是有點膽怯,不知道瓦夏對此作何反應。 「唔,你說什麼呀?」瓦夏說道,他已經完全停下抄寫,直望着他的兩眼,甚至因為等待而臉色都變白了。 「你知道是什麼嗎?」 「看在上帝的面上,你說是什麼呀?」 「你知道是什麼嗎?你很激動,幹不了許多啦……等一等,等一等,你等一下,等一下,我看哪,我看你聽一聽吧!」涅菲傑耶維奇高興得從床上跳了起來,說道。 他打斷了開口說話的瓦西卡的話,全力阻止他反駁。 「首先需要安靜下來,需要打起精神,是這樣嗎?」 「阿爾卡沙!阿爾卡沙!」瓦夏從圍椅上跳起來嚷道,「我要熬它一整夜,真的要坐它個一通宵!」 「對,對!不過,到天亮時你會睡着的……」 「我不會睡着的,無論如何也不能睡……」 「不,不行,不行!當然你會睡着的,到五點的時候你就去睡吧。 八點我叫你。 明天是節日,你可以坐下來,寫一整天……然後還有一夜。 對了,你還剩下很多嗎?……」 「你看,就這麼多!……」 高興和期待的心情使瓦夏渾身發抖,他指了指一個筆記本。 「瞧吧!就是這麼些……」 「你聽著,老兄,這並不多嘛……」 「我親愛的,那裡還有呢,」瓦夏怯生生望着涅菲傑維奇說道,好像去不去過節的問題,全靠他來解決。 「多少?」 「兩……印張……」 「好啦,這算什麼呢?喂,你聽著,我們來得及寫完的,一定來得及的!」 「阿爾卡沙,」 「瓦夏,你聽著!現在快到新年了,家家都要團圓,你我只是兩個無家無室的人……嗚!瓦西卡!……」 涅菲傑維奇摟住瓦夏,像雄獅一樣,緊緊地把他抱在懷裡。 「阿爾卡季,決定了!」 「瓦西卡,我剛纔正想講這個呢。 你看,瓦西卡,你真是我的笨蛋!你聽著,你聽著!你知道……」 阿爾卡季張着大嘴停了下來,因為他高興得說不下去了。 瓦夏抓住他的兩肩,望着他的一雙眼睛,嘴巴動來動去,似乎他想代替阿爾卡季把話說完。 「好吧!」他終於說出話來了。 「今天就把我介紹給他們!」 「阿爾卡季!我們到那裡喝茶去!你知道什麼嗎?你知道什麼嗎?我們甚至不坐到過新年,我們早一點離開!」瓦夏真正受到了鼓舞,叫了起來。 「也就是兩個小時,不多也不少!……」 「然後到寫完再見面!……」 「瓦西卡!」 「阿爾卡季!」 三分鐘之內,阿爾卡季已經穿好了禮服。 瓦夏則只是洗了洗,沒有換衣服,因為他還忙着回來抄寫。 他們匆匆忙忙走到大街上,一個比一個高興。 他們從彼得堡方面朝科洛姆納走去。 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精神抖擻,邁着有力的步伐,使人僅憑他的步伐就可以看出他為越來越幸運的瓦夏而感到無比的高興。 瓦夏則邁着較小的步子,但並不失去尊嚴。 恰恰相反,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還從未見過瓦夏如此光彩照人,他此時此刻似乎對瓦夏更多了一分尊重,至于讀者迄今還不知道的瓦夏生理上的某種缺陷(瓦夏的身子有點歪),以前總是在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善良的心裡引起深深的同情,現在更加促使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對他產生了深深的愛憐。 當然,朋友此刻對他懷有的這種特殊憐惜的感情,瓦西卡是受之無愧的。 幸福感使得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几乎想哭,但是,他剋制住了。 「往哪兒走,往哪兒走,瓦夏?走這裡過去近一些!」他看到瓦夏打算往沃菲涅申斯基教堂方向拐時,尖聲叫了起來。 「閉嘴,阿爾卡沙,住嘴!……」 「往右走,近一些,瓦夏。 」 第10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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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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