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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先王本之情性(1),稽之度數(2),制之禮義,合生氣之和(3),道五常之行(4),使之陽而不散,陰而不密,剛氣不怒,柔氣不懾(5),四暢交於中而發作於外(6),皆安其位而不相奪也。然後立之學等(7),廣其節奏,省其文采,以繩德厚也(8)。類小大之稱,比終始之序,以象事行,使親疏貴賤長幼男女之理皆形見於樂。故曰「樂觀其深矣」(9)。
土敝則草木不長十,長煩則魚鱉不大(
11),氣衰則生物不育,世亂則禮廢而樂淫(
12)。是故其聲哀而不莊,樂而不安(
13),慢易以犯節(
14),流湎以忘本(
15)。廣則容奸,狹則思欲,感滌蕩之氣而滅平和之德(
16),是以君子賤之也。
(1)情性:先天秉賦,與生具有的稱為性,比如儒者所說的人性善惡,以及所謂木性仁,火性禮,金性義,土性信,水性智等;感於外物而生的稱為情。如《禮記·禮運》所說的人之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2)稽:考察。度數:《正義》說:「制樂又考天地度數為之,如呂應十二月,八音應八風之屬也」。將度數釋為天地度數。本意是指樂曲的曲調高低度數,但古樂高低不分度數,沒有如後世那種高八度、低八度的劃分,而是由律管長度間接確定的。律管長度則由日月行度確定,方法是所謂的律管飛灰實驗:十二律應十二月,將十二律的律管豎立在靜室之中,管底撒上葭莩灰(一種蘆葦莖中的薄膜燒成的灰),某月氣(節氣、中氣)至,其管底灰則飛出管外(余管灰不動)。氣至而灰不動,則應修改管長。管長由十二月決定,十二月由日月行度決定,所以說曲調高底取決於日月行度。(3)合:《正義》釋為「應也」。生氣:《集解》引鄭玄語解釋為陰陽。《樂記》中孔穎達釋全句意為「言聖人裁製人情,使合生氣之和」。是說:使人情合於陰陽之和氣。(4)道:《正義》釋為導,引導的意思。五常:《集解》釋為五行,即金木水火土五常行。《樂記》孔穎達疏解釋全句的意思是「道(導)達人情以五常之行,謂依金木水火土之性也」。金木水火土之性就是本段注(1)所說的禮、義、仁、智、信。董仲舒《舉賢良對策》直接把禮、義、仁、智、信稱為五常。此外,《尚書·泰誓》「狎侮五常」,孔穎達把五常釋為五典,即: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等。(5)懾:恐懼。(6)四暢:陰陽剛柔四者都暢通無滯,稱為四暢。中:指心中。全句的意思是:陰陽剛柔四者皆暢通無有阻滯,並在心中交會,發見動作於身外。(7)學等:《樂記》鄭玄解釋說:「等,差也。各用其才之差學之」,稱為學等。不通。「學」指國子學,《周禮·春官》記載,大司樂「以樂舞教國子」於學宮,即此。「等」指國子學以外的教授樂舞的機構。(8)《集解》引鄭玄說:「繩猶度也」。全句可釋為:以審度德行之厚薄。(9)《正義》說:「此引古語證觀感人之深矣」。樂觀,關於樂的觀點、理論。其,虛字。全句可譯為:樂的理論是深奧的。十敝:破敝。這裡引伸為土地失去肥力,譯為瘠薄。(
11)煩:煩擾。《正義》釋為「數攪動」。(
12)淫:過份。《尚書·大禹謨》:「罔淫於樂」。孔安國註:「淫:過也」。(
13)樂(le,去聲,勒):喜樂。(
14)犯節:無節奏。(
15)流湎:《正義》釋為「靡靡無窮,失於終止」。忘本:忘卻根本或本原。樂之本是人心感物而生,忘記這個根本,外無所感而強自吟哦,成了無病呻吟。(
16)滌蕩之氣:洗滌蕩除了污穢以後的氣,就是《正義》所說的善人之善氣。《樂記》作「條暢之氣」。
凡奸聲感人而逆氣應之(1),逆氣成象而淫樂興焉(2)。正聲感人而順氣應之,順氣成象而和樂興焉。倡和有應,回邪曲直各歸其分,而萬物之理以類相動也。
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3),比類以成其行(4)。奸聲亂色不留聰明(5),淫樂廢禮不接於心術(6),惰慢邪辟之氣不設於身體(7),使耳目鼻口心知百體皆由順正,以行其義。然後發以聲音,文以琴瑟,動以干戚,飾以羽旄,從以簫管,奮至德之光(8),動四氣之和,以著萬物之理。是故清明象天,廣大象地,終始象四時,周旋像風雨。五色成文而不亂(9),八風從律而不奸十,百度得數而有常(
11);小大相成,終始相生,倡和清濁(
12),代相為經(
13)。故樂行而淪清(
14),耳目聰明,血氣和平,移風易俗,天下皆寧。故曰「樂者樂也」。君子樂得其道(
15),小人樂得其欲(
16)以道制欲,則樂而不亂;以欲忘道,則惑而不樂。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廣樂以成其教,樂行而民鄉方(
17),可以觀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