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到處趕集,發了七八十萬家財的人,當初就是在這兒開場的。 他的招牌是一個太陽在黑圈子裡打轉,周圍寫着紅字:這裡你能看到上帝看不見的東西,收費兩個銅子。 招攬生意的夥計從來不讓你單獨進去,也不讓兩個以上的人進去。 到了裡面,你劈面看到一面大鏡子,忽然有個連霍夫曼①聽了也要嚇一跳的怪聲,象機器開了發條一般的直叫:「你們兩位看見了上帝永遠看不見的東西,就是說你們看見了同胞。 上帝卻只有一個,沒有第二個的。 」你只能暗暗慚愧的走開,不好意思給人知道你做了傻瓜。 每扇小門旁邊都有與此相仿的聲音叫叫嚷嚷,請你去看高斯摩喇嘛②,君士坦丁堡風景,木偶戲,機器人下棋,會辨別美女的狗。 腹語大王費茲-詹姆斯在跟着綜合理工學院學生到蒙馬特爾去送命③之前,在這裡的博雷爾咖啡館表演,生意興隆。 商場中還有賣水果的女人,賣花的女人,一家著名的成衣鋪,軍裝上盤的花邊夜晚金光閃閃,象太陽。 下午兩點以前,木廊商場靜悄悄的,黑洞洞的,不見人影。 商人們談談說說,象在家裡一樣。 巴黎人在這個地方的約會要三點左右才開始,正當交易所開市的時間。 等到大批的人湧到,就有酷愛文藝而身無分文的青年在陳列新書的攤子上看「白書」。 守攤子的夥計心地慈悲,聽憑窮小子一頁一頁的翻閲。 象《斯瑪拉》,《皮埃爾·施萊米》,《約翰·斯博迦》,《約谷》,④一類十二開本⑤的兩百頁的書,兩次就狼吞虎嚥的讀完了。 當年沒有閲覽室,要看書不能不花錢去買;所以那時小說的銷數在今天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對求知慾旺盛的窮青年施捨精神食糧,純粹是法國作風。 一到傍晚,邪氣十足的商場便充滿淫蕩的詩意。 大批的馬路天使在近邊的大街小巷和商場之間來來往往,多半是沒有報酬的閒蕩。 巴黎各個地段的娼妓都得跑王宮。 木廊商場屬於領照妓院的範圍,老闆們付了捐稅,把裝成公主般的女人陳列在某個拱廊之下,或是花園中正對某個拱廊的地方。 木廊是賣淫業的公共地盤,俗語用王宮市場作為妓院的代名詞,主要是指木廊部分。 一個妓女可以跑來帶走她的俘虜,高興帶往哪兒就哪兒。 因為有這般婦女吸引,木廊裡人山人海,只能一步一步挨着走,好比參加迎神賽會或者假面舞會。 這樣慢吞吞的走路既不妨礙別人,又可從容細看。 那些女人穿的服裝現在早已絶跡;前胸後背特別袒露;頭髮有心梳得奇形怪狀,引人注目:有諾曼底鄉姑式,有西班牙式,有的鬈得象哈叭狗,有的一綹綹掛下來;一雙大腿穿著長統白襪,不知怎麼會露出來叫人看見,而且露得正是時候。 這一類妖艷的詩意如今一去不復返了。 粗野的問答,同環境很調和的無恥的表現,在時下的假面舞會和非常出名的舞會中,再也聽不見看不到了。 當時那個地方的確又醜惡又熱閙。 男人几乎老是穿的深色衣服,女人肩頭和胸部的肉便格外耀眼,成為鮮艷的對比。 嘈雜的人聲腳聲,在花園中央就聽得見,好似一片連續不斷的低音伴奏,穿插着娼妓的狂笑或者偶爾發生的爭吵。 上等人和最有身分的人,照樣被滿臉橫肉的漢子推推搡搡。 這些牛鬼蛇神的集會自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刺激,再冷靜的人也不能不動心。 所以直到最後一個時期,上下三等的巴黎人源源而來;建築師要造新屋子的地窖,在路面上鋪了木板,遊人就在木板上熙來攘往。 那批可怕的木屋拆毀的時候,大家還異口同聲,惋惜不置呢。 ①霍夫曼,見本書第223頁注①。 ②當時新發明的一種玩意,把大幅風景畫,風俗畫放在大玻璃鏡片之後,畫面即具備深度和透視。 ③指一八一四年聯軍攻入巴黎時,巴黎市民的守衛戰。 ④前三種是當時流行的神怪小說,最後一種是寫猴子的故事。 ⑤照我國出版業的習慣,大約是二十四開而較為狹長。 歐洲書業一般不用白報紙印書,故開本標準和我們不同。 幾條走廊的半中腰有一條過道,拉沃卡新近在過道和走廊的拐角兒上開了一家書店,面對道里阿的鋪子。 如今沒人知道的道里阿原是很有氣魄的青年,以後同行做得很發達的事業是他首創的。 道里阿的鋪子坐落在靠花園的一排上,拉沃卡書店靠着院子。 道里阿的店房一分為二:很大的一間做鋪面,另外一間是他的辦公室。 呂西安還是第一次在晚上來,跟外省人和年輕人一樣,看著眼前的形形色色目瞪口獃,一轉眼就和同伴走失了。 一個妓女指着呂西安對一個老頭兒說:「你要長得跟這個小伙子一樣漂亮,我就掏出心來給你。 」 第11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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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滅》
第1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