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 好了。 」 僕人在常用的小桌子上放下了早茶和報紙就走了。 奧利維埃拿起報來並打開了《費加羅報》。 頭欄標題是「現代畫家」。 這是對四五個青年畫家的溢美頌揚。 這幾位雖具有真正善於運用色彩取得誇張效果的素質,卻被打扮成了天才的革新派、革命派。 和所有上年紀的人一樣,貝爾坦對這些新派人物不滿,對他們的排斥異己生氣,向他們的宗旨提出異議。 於是他立刻就開始帶著火氣讀這篇東西,神經質的心很快就開始發顫,後來將眼睛轉到下面看到了他的名字,在一句話的末了的那幾個字像給了他當胸一拳:「奧利維埃·貝爾坦的過時藝術」。 他素來對批評和頌揚都敏感,可是儘管他自負,在心裡,他對被批評的難過有甚于對被頌揚的自賞,這是由於他猶豫性格長期培養成的自信不足。 然而過去在他一帆風順的時候,那些捧場奉承者如此之多,使他對這些譏貶忽視不計。 到了如今,面對新秀和新景仰人物的不斷產生,讚揚就變得越少而貶辭越鮮明突出。 他已經處于雖有才能但毫不被年輕人尊為大師的老畫家營壘裡。 由於他既聰明而觀察力又強,他現在對最小的暗示和直接的攻擊都同樣感到痛苦。 然而任何對他藝術家驕傲的創傷,從來沒有這次這樣叫他傷心刻骨。 他氣沖沖地重讀了這段文章想弄清其中最細微的含意。 他和幾個同行被一攬子無禮放肆地扔了出去。 於是他一邊起床,一邊叨叨老在他唇邊的這幾個字:「奧利維埃·貝爾坦的陳舊藝術。 」 從不曾有過這樣傷心,這樣叫人泄氣,這樣萬事皆休的感覺,這種他的身體健康和思想生活已臨末日的感覺。 它們都在將他推進絶望痛苦的精神困境。 他在一張圍椅裡獃了兩個小時,對著壁爐,兩腿擱在火邊,沒有力氣活動或者隨便做點什麼。 後來他從心裡感到需要有人給他安慰,想要握住忠實的手,看到忠誠的眼睛,得到友誼語言的同情、援助、撫慰。 於是和往常一樣,他去找伯爵夫人。 當他進去時,安耐特一個人在客廳裡,背對著他站着,在很快地寫一封信上的地址。 在她旁邊的桌子上放著打開了的《費加羅報》。 貝爾坦看見姑娘的同時也看見了報紙,他變得不知所措,不敢再往前走!啊!要是她看到了那篇東西!她轉過身來一肚子心思還纏在女人操心的那些事情裡,匆匆忙忙對他說:「啊!早安,畫家先生。 請原諒,我得走開。 樓上我的女裁縫在找我。 您理解在結婚的時候,一個女裁縫可是件大事。 我去幫您找媽媽來,她正在和我的那位手藝人商討。 要是我需要她,我會來找她,請您讓她去幾分鐘。 」 於是她朝上略為帶跑走了幾步,讓自己顯得匆匆忙忙。 離開得這麼倉促,沒有一句帶感情的話,沒有朝他親切地看一眼,而這是他如此深深地……深深地愛着的人,這使他心亂如麻。 他的視線重新盯到了《費加羅報》上,於是在心裡想:「她讀過了!人家對我胡謅,人家否定我。 她不再相信我,我對她一錢不值。 」 他朝報紙跨前兩步,像是朝一個人走過去要刮他兩個嘴巴子。 後來他想:「可能她仍然沒有見到。 反正她今天太忙。 可是今晚吃飯的時候人家會說這事,這是無疑的,於是會使她想起去讀它!」 於是自發的,一個几乎未經思索的動作使他抓起了這張報,合上摺起,用小偷似的敏捷把它塞進了衣袋裏。 伯爵夫人進來了。 她一看見奧利維埃蒼白痙攣的臉就猜到了他痛苦到了極點。 她一下子衝到他面前,她那可憐的撕裂了的心和她十分憔悴的身體一塊兒衝了過去。 她將雙手擱到他肩上,對直看到他的眼底,向他說: 「唉!您真可憐!」 他這次不再否認了,嗓子不住痙攣,結結巴巴地說: 「是的……是的……是的!」 她感到他要哭,於是把他拉到客廳最陰暗的角落裡,朝着藏在一幅小小的古綢屏風後的一對圍椅走去。 他們坐在這座精緻繡花牆後面,隱蔽在雨天的陰沉沉的暗影裡。 她被這一段時期的痛苦,尤其是對他的憐憫,弄得很傷心,接著說: 「我可憐的奧利維埃,您太受罪了!」 他將斑白的腦袋靠到了女友的肩上,說; 「比您想的還厲害!」 她十分傷心,喃喃地說: 「唉,我明白,我全感到了。 我看著它出世和長大!」 像是受到她指責似的,他回答說: 「這不是我的錯,安妮。 」 「我很清楚……我一點也不怪您。 」 第7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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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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