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車伕見了那枚值五法郎的錢大受感動,他丟下酒杯走來看。 「這錢倒是真的呢!」他一面細看一面喊,「一個真正的後輪①!一點不假!」 ①後輪,五法郎錢幣的俗稱。 德納第大娘走過來,一聲不響,把那錢揣進了衣袋。 德納第大娘無話可說,她咬着自己的嘴唇,滿臉恨容。 珂賽特仍舊在發抖。 她冒險問道: 「太太,是真的嗎?我可以玩嗎?」 「玩你的!」德納第大娘猛吼一聲。 「謝謝,太太。 」珂賽特說。 她嘴在謝德納第大娘的同時,整個小心靈卻在謝那陌生人。 德納第重行開始喝酒。 他婆娘在他耳邊說: 「那個黃人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我見過許多百萬富翁,」德納第無限莊嚴地說,「是穿著這種大衣的。 」 珂賽特已經放下了她的毛線活,但是沒有從她那地方鑽出來。 珂賽特已經養成儘量少動的習慣。 她從她背後的一隻盒子裡取出幾塊破布和她那把小鉛刀。 愛潘妮和阿茲瑪一點沒有注意到當時發生的事。 她們剛完成了一件重要工作,她們捉住了那只貓。 她們把娃娃丟在地上,愛潘妮,大姐,拿了許許多多紅藍破布去包纏那只貓,不管它叫也不管它輾轉掙扎。 她一面乾著那種嚴肅艱苦的工作,一面用孩子們那種嬌柔可愛的妙語就象彩蝶雙翼上的光彩,想留也留不住對她的小妹說: 「你瞧,妹妹,這個娃娃比那個好玩多了。 它會動,它會叫,它是熱的。 你瞧,妹妹,我們拿它來玩。 它做我的小寶寶。 我做一個闊太太。 我來看你,而你就看著它。 慢慢地你看見它的鬍子,這會嚇你一跳。 接着你看見了它的耳朵、它的尾巴,這又嚇你一跳。 你就對我說:‘唉!我的天主!’我就對你說:‘是呀,太太,我的小姑娘是這個樣的。 現在的小姑娘都是這個樣的。 ’」 阿茲瑪聽著愛潘妮說,感到津津有味。 這時,那些喝酒的人唱起了一首淫歌,邊唱邊笑,天花板也被震動了。 德納第從旁助興,陪着他們一同唱。 雀鳥營巢,不擇泥草,孩子們做玩偶,也可以用任何東西。 和愛潘妮、阿茲瑪包紮那小貓的同時,珂賽特也包紮了她的刀。 包好以後,她把它平放在手臂上,輕輕歌唱,催它入睡。 娃娃是女孩童年時代一種最迫切的需要,同時也是一種最動人的本能。 照顧,穿衣,打扮,穿了又脫,脫了又穿,教導,輕輕責罵,搖它,抱它,哄它入睡,把一件東西想象成一個人,女性的未來全在這兒了。 在一味幻想,一味閒談,一味縫小衣裳和小襁褓、小裙袍和小短衫的歲月中,女孩長大成小姑娘,小姑娘長大成大姑娘,大姑娘又成了婦女。 第一個孩子接替着最末一個娃娃。 一個沒有娃娃的女孩和一個沒有孩子的婦女几乎是同樣痛苦的,而且也完全是不可能的。 因此珂賽特把她那把刀當成自己的娃娃。 至于德納第大娘,她朝着那「黃人」走來,她心裡想:「我的丈夫說得對,這也許就是拉菲特先生。 闊佬們常愛開玩笑。 」 她走近前來,用肘支在他的桌子上。 「先生....」她說。 那人聽到「先生」兩字,便轉過身來。 德納第大娘在這以前對他還只稱「漢子」或「老頭兒」。 「您想想吧,先生,」她裝出一副比她原先那種凶橫模樣更使人受不了的巴結樣子往下說,"我很願意讓那孩子玩,我並不反對,而且偶然玩一次也沒有什麼不好,因為您為人慷慨。 您想,她什麼也沒有。 她就得幹活。 " 「她難道不是您的嗎,那孩子?」那人問。 「呵,我的天主,不是我的,先生!那是個窮苦人家的娃娃,我們為了做好事隨便收來的。 是個蠢孩子。 她的腦袋裏一定有水。 她的腦袋那麼大,您看得出來。 我們盡我們的力量幫助她,我們並不是有錢的人。 我們寫過信,寄到她家鄉去,沒有用,六個月過去了,再也沒有回信來。 我想她媽一定死了。 」 「啊!」那人說,他又回到他的夢境中去了。 「她媽也是個沒出息的東西,」德納第大娘又補上一句,「她拋棄了自己的孩子。 」 在他們談話的整個過程中,珂賽特,好象受到一種本能的暗示,知道別人正在談論她的事,她的眼睛便沒有離開過德納第大娘。 她似懂非懂地聽著,她偶然也聽到了幾個字。 那時,所有的酒客都已有了七八分醉意,都反覆唱着猥褻的歌曲,興緻越來越高。 他們唱的是一首趣味高級、有聖母聖子耶穌名字在內的風流曲調。 德納第大娘也混到他們中間狂笑去了。 珂賽特待在桌子下面,獃獃地望着火,眼珠反映着火光,她又把她先頭做好的那個小包抱在懷裡,左右搖擺,並且一面搖,一面低聲唱道:「我的母親死了!我的母親死了!我的母親死了!」 通過女主人的再三勸說,那個黃人,「那個百萬富翁」,終於同意吃一頓晚飯。 「先生想吃點什麼?」 「麵包和乾酪。 」那人說。 「肯定是個窮鬼。 」德納第大娘心裡想。 那些醉漢一直在唱他們的歌,珂賽特,在那桌子底下,也唱着她的。 珂賽特忽然不唱了。 她剛纔迴轉頭,一下發現了小德納第的那個娃娃,先頭她們在玩貓時,把它拋棄在那切菜桌子旁邊了。 第15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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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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