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跑進廚房,開始擺弄茶炊。 瓦夏則仍在抄寫。 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穿好衣服,除了放好茶炊之外,還跑到麵包店裡買點吃的,讓瓦夏好消夜。 一刻鐘以後,茶炊擺到了桌子上。 於是他們開始喝茶,但話卻總是談不起來。 瓦夏老是心不在焉。 「你看,」他似乎清醒過來,終於開始說話了,「明天還得出去拜年呢……」 「你根本不必去。 」 「不,老兄,不行,」瓦夏說道…… 「我代你簽個名就行了……你去幹嗎呢?你明天幹活吧!今天你就照我說的辦,寫到五點,然後睡一覺。 不然,你明天會像什麼人呢?我八點正一定叫你……」 「你明天代我簽名好嗎?」瓦夏說道,他已經有點同意了。 「有什麼不好呢?于今大家都這麼幹!……」 「我怕……」 「怕什麼?」 「你知道,別人那裡倒沒有什麼,可尤利安·馬斯塔科維奇,阿爾卡沙,他是我的恩人,萬一他發現是別人的筆跡……」 「他會發現!唔,你怎麼啦,瓦什卡!他會發現嗎?……你知道,你的名字我簽得多像,那個鈎鈎我都寫得像極了。 你算了吧!誰會發現呢?……」 瓦夏沒有回答,匆匆忙忙把自己的杯子喝乾了……後來他懷疑地搖了搖頭。 「瓦夏,親愛的!要是我們成功有多好啊!瓦夏,你怎麼啦?你簡直把我嚇壞了!你知道我現在也不會躺下,瓦夏,我會睡不着的。 你讓我看看,你還剩下多少?」 瓦夏望了他一眼,嚇得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的心都翻過來了,舌頭也轉不動了。 「瓦夏!你怎麼啦?你出什麼事啦?幹嗎這麼看著我?」 「阿爾卡季,我明天一定要去給尤利安·馬斯塔科維奇拜年。 」 「好,你去吧!」阿爾卡季邊說邊望着他,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心裡懷着焦急的期待。 「瓦夏,你聽我說,快點寫吧!我不會給你出餿主意害你,確實是這樣!尤利安·馬斯塔科維奇說過多次,他說他最喜歡的是你書寫的清楚!只有斯科羅普廖辛才喜歡書寫清楚加秀美,像字帖一樣,因為他好想方設法把寫好的東西借去不還,送回家去給孩子們蒙着寫,因為他這個牛皮大王買不起字帖。 可是,尤利安·馬斯塔科維奇卻只是說,卻只是要求:清楚、清楚、再清楚!……你還怕什麼呢!真的,瓦夏,我不知道如何對你說……我甚至害怕……你的愁苦簡直要了我的命!」 「沒關係,沒關係!」瓦夏說著說著就疲倦得倒在椅子上。 阿爾卡季驚慌起來了。 「你要不要喝點水呢?瓦夏!瓦夏!」 「夠了,夠了,」瓦夏緊握著他的手說道,「我沒有什麼。 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感到很憂傷,阿爾卡季。 我甚至連自己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 你聽著,你最好談點別的什麼,不要給我提起……」 「安靜,看在上帝的面上,你要安靜,瓦夏!你會寫完的,一定會寫完的!即便寫不完,也不是什麼災難嘛?難道寫不完就是犯下滔天大罪麼!」 「阿爾卡季,」瓦夏說道。 他意味深長地望着自己的朋友,阿爾卡季簡直嚇得要死,因為瓦夏從來沒有這麼要命地驚慌過。 「要是我像從前一樣,是孤丁丁的單身漢的話……不,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我老是想告訴你這個朋友,請你相信……可是,為什麼要驚動你呢?你看,阿爾卡季,一些人天生是幹大事的,另一些人則像我一樣,只能幹微不足道的小事。 喂,要是別人要求你感恩戴德,你會幹嗎?」 「瓦夏!我根本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從來就不是忘恩負義的人,」瓦夏繼續小聲說話,好像在與自己議論,「但是,如果我沒能說出我感到的全部,那麼似乎……阿爾卡季,好像我真的是在忘恩負義,而這往往使我感到特別難過。 」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呀!難道你按期抄寫完畢就是你的全部感激?瓦夏,你想想你在說什麼呀!難道感激之情表現在這裡?」 瓦夏突然不吭氣了。 他直望着阿爾卡季的兩眼,好像阿爾卡季出人意外的論據打消了他的全部懷疑。 他甚至微微一笑,不過馬上又露出了他前不久沉思的表情。 阿爾卡季把瓦夏的微笑看成是一切耽心的結束,而把重又出現的驚慌看成是力求上進的決心,因此他高興極了。 「好了,阿爾卡沙老兄,你醒來的時候,」瓦夏說道,「望望我,要是我睡着了,那就糟了。 現在我就坐下來寫……行嗎,阿爾卡沙?」 「什麼?」 「不,我沒說什麼,我只是……我想……」 瓦夏坐了下來,沒再說話了,阿爾卡季也躺下去睡覺了。 兩個都沒再談什麼大人物、小人物的事。 也許他們覺得有點做得不對,不該大吃大喝。 不久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就睡着了,雖然他一直在為瓦夏發愁。 使他大吃一驚的是,他居然在早上八點整醒來了。 瓦夏睡在椅子上,手中握著筆,臉色蒼白,疲憊不堪。 一支蠟燭已經點完。 瑪夫娜正在廚房裡忙着生茶炊。 「瓦夏,瓦夏!」阿爾卡季驚叫道,「你什麼時候睡的?」 瓦夏睜開兩眼,從椅子上跳起來…… 「哎呀!」他說道,「我竟睡着了!……」 他馬上跑去看檔案……幸好,全都沒出問題,墨水也好,蠟燭油也好,都沒滴到檔案上去。 「我想我是六點左右睡着的,」瓦夏說道,“夜裡好冷啊! 我們喝完茶,我就又……” 「你吃了點東西吧?」 「對,對,沒什麼,現在沒什麼了!……」 「新年好!瓦夏老兄!」 「你好,老兄,你好!也祝你新年好,親愛的!」 他們擁抱起來。 瓦夏的下巴頦在顫動,兩隻眼睛也濕潤了。 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默默不語:他感到十分痛苦。 兩人匆匆忙忙喝茶…… 「阿爾卡季!我已作出決定,親自去給尤利安·馬斯塔科維奇拜年……」 「你知道他是不會發覺的……」 「可是,老兄,我良心上過不去。 」 「你不是正在為他抄寫,為他賣命嗎?……夠啦!你知道嗎,老兄,我得到那裡去一趟……」 「到哪裡?」瓦夏問道。 「去阿爾捷米耶夫家,代表你我兩方面向他們拜年。 」 「我的親人啦,親愛的!好!我就留在這裡。 我發現你想得好。 我是留在這裡工作,又不是游手好閒,浪費時間。 你等一下,我馬上寫封信。 」 「寫吧,老兄,你寫吧,來得及的!我還要洗臉,刮鬍子、刷刷禮服。 好,瓦夏老兄,我們會滿意的、幸福的!擁抱我吧,瓦夏!」 「啊呀,但願如此,老兄!……」 「公務員舒姆科夫先生住在這裡嗎?」樓梯上傳來一個小孩子的聲音。 第11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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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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