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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 64 / 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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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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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晚產生了念頭並失眠後,我就一次又一次、一百次地重溫我那可憐的母親講的我出生的故事,昔日聽她講這故事於我是件快活事,我已把它熟記在心了。在那故事裡,我的姨奶奶以令人生畏的威風登場;但她的舉止中有處小地方令我常常回味,正是這一小小特徵給了我些鼓勵。我忘不了,母親認為姨奶奶摸她那頭漂亮的頭髮時手並不粗暴。雖然那也許只是完全出自我母親的臆想,或許根本就沒那回事,但我用它構成一小幅圖畫,畫出我記得那麼清楚也愛得那麼深切的女子,她的美打動得那可怕的姨奶奶也發了仁慈,這幅畫使整個故事變得溫柔了。

很可能由於這幅圖畫已久久在我心中,才使我的決心逐漸形成。


  

我連貝西小姐住哪兒也不知道,所以就給皮果提寫了封長信,不經意樣地問她可記得那地方。我藉故說我聽說有這麼一位女士,住在某個什麼地方(我隨便編了個地名),所以我想知道是否確實。在那信裡,我還告訴皮果提說我因非常特殊的理由需半個幾尼,並說如果她能借給我半個幾尼,到我能還的時候再還,我將對她感激萬分,我以後會把需要這錢的理由告訴她。

不久就收到了皮果提的回信,和往常一樣充滿了忠誠和愛心。她隨信附上半幾尼(恐怕她花了不少氣力才克服重重困難,從巴吉斯的箱子裡弄出這筆錢呢),並告訴我貝西小姐住在多佛附近,不過她也不能肯定是就住在多佛當地,還是在海斯,沙門,或弗克斯通。我們工友中的一個人在我向他打聽這些地方時,竟說這些地方都在一起,我認為這於我的目的已夠了,決定那個周末就動身。

我是個誠實的小人兒,不願離開默德斯通·格林伯公司而留下一個有污跡的印象,所以我認為我必須等到星期六晚上才能走;而且我剛來時預支了一星期薪水,所以我決定不在往日領工錢的時候去帳房。為了後一個特殊理由,我借了半幾尼,這樣我就不乏旅行所需費用了。於是,星期六天黑時,我們都在批發店裡等着領工錢,我握住米克·沃克爾的手,請他在輪到他領錢時告訴奎寧先生我去把箱子搬往提普家了;然後我對白粉·土豆道了最後一次再見,便跑走了。

我的箱子放在河對面的住處。在一張我們釘在桶上的地址卡上我寫上了:大衛少爺,留在多佛馬車票房,待領。”我把這卡邊放在口袋裏,準備把箱子拿下來後拴到上面去。我一面朝住處走,一面四下張望,想找到一個幫我把箱子送到票房去的人。

一個腿很長的年輕人帶著一輛很小的空驢車,他站在黑弗萊爾路的尖塔附近。我走過時,眼光和他的相遇,他把我叫做「小痞子」,還希望我「認清他以後好作證」,無疑,這是說我瞪他了。我停下來向他解釋,說我並沒這麼做,我不過是不能肯定他會不會願意幹一件活。

「哈(啥)活?」那長腿青年說。

「運一隻箱子,」我答道。

「哈箱子?」那長腿青年說。

我告訴他是我的箱子,就在那邊街上,我要他把它運到多佛馬車票房,運費是六便士。

「六便士就幫你干呢!」那長腿青年說罷就上了車——不過是架在車輪上的一個大木托盤——驢子拖着那車咕隆隆跑了起來,那速度我要使勁跑才可以跟上。

這年輕人的態度帶著挑釁的意味,尤其他對我說話時嚼草的樣子讓我不喜歡;可價錢已講好,我就把他帶到我馬上要離開的房間,我們一起把箱子搬了下來。現在,我不願意把那卡片拴上去,因為我怕那房東家的什麼人會對我的舉止起疑心而把我扣留下來;於是我對那青年說,請他到了最高法院監獄的高牆外時就停一分鐘。我話音剛落,他就趕車咕隆隆跑將起來,那架勢像是他、我的箱子、那車還有那驢都發了瘋一樣。我跟在他後面跑着,喊着,等到預定地方趕到他身邊時,我氣都透不過來了。

因為太興奮又太緊張,我在掏卡片時,把那半幾尼也從口袋裏翻出來了。為了不弄丟它,我就把它含到嘴裡;雖說我的手抖得好厲害,但還是把那卡片如我心意地拴好了。就在這時,我覺得那長腿青年朝我下巴上重重拍了一記,就見那半幾尼從我嘴裡飛到了他手上。


  

「什麼!」那青年抓住我衣領,凶狠狠地齜牙裂嘴道。「是犯了事吧,是不是?想跑掉,是不是?去派出所去,你這個小壞蛋,去派出所去!」

「把錢還給我,行不行?」我萬分恐慌地說,「別管我的事。」

「去派出所去!」那青年人道,「你一定要去派出所證明這事!」

「把我的箱子和錢還給我,」我哭着叫道。

那青年仍然說:「去派出所去!」他還很粗暴地把我往那頭驢那兒逼,彷彿那畜生和警官有什麼相似之處;後來他改變了主意,跳上車,坐到我的箱子上,嘟嘟念叨說要一直趕到派出所去,就比先前更加起勁地咕隆隆飛快地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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