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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卡納裡這兩件精美的作品以外,另外還有兩件值得重視的法國版畫,那是一個自署為「H。杜蘭」的人的作品。其中有一件,雖然不挺適應我們此刻的要求,但多少還是值得一提的。那是一幅太平洋諸島中的寧靜的午景;一艘拋了錨的法國捕鯨船,靠在風平浪靜的岸邊,人們在懶洋洋地取水上船,船上那鬆弛的篷帆,和背景上的長長的棕櫚樹葉,都在平靜無風的空中低垂在一起。一想到那幅畫上把那些辛勞的捕魚者的姿態,表現為一種東方式的恬靜,那效果可真是再好也沒有了。另一幅版畫卻是完全不同的一件作品;一艘停在遼闊的大海上的船,加上船邊的那條露脊鯨,表現出了捕鯨生活的本質;那艘船(正在剖鯨脂)正在用勁曳着那只巨獸,象在碇泊碼頭一般;另外那只正從這個活躍的現場急忙划出去的小艇,正要划到遠處去追擊鯨群。標槍和魚槍都平放著,準備隨時取用;三個槳手在把桅杆插在桅孔裡;而突然間,海裡一陣翻騰,那條小船便筆直地騰出了水面,活象一匹後腳豎起的駿馬。從那艘大船上,正升騰起陣陣熬煎鯨油的烏煙,直象烏煙密佈在鍛冶場的村集上空;在上風的地方,隨着一陣狂風和暴雨,湧出一片烏雲,彷彿要加速那些激昂的水手的動作似的。
第五十七章
畫裡的;牙雕的;木刻的;鐵板
的;石頭的;山裡的;星星的鯨你在下了塔山(塔山~在倫敦的倫敦塔西北面。)向着倫敦碼頭走去的時候,你也許會看到一個殘廢的乞丐(照水手們的稱法,也叫「小錨」),他胸前掛着一塊畫板,畫着他失掉了腿的悲慘的情景。那上面有三條鯨和三隻小艇,其中一隻小艇(想來那個原來雙腿完好的人就在這只小艇上失掉了腿),正被一條打頭的鯨在咬在嚼。據說,這十年來,這個人都時刻掛着那幅圖畫,把那殘肢公諸這個不輕信的人間。但是,現在已到了辨明他的情況的時候了。總之,他那幅畫上的三條鯨實際上就是一直在瓦平(瓦平~倫敦的區名,在泰晤士河北岸。)公開着的那些鯨(鯨~這裡系作者暗喻那些作惡橫行的傢伙。);而他的殘肢就跟你可以無可置疑地在西部的開墾地上找到的樹樁(樹樁~「Stump」在英文中可解釋為殘肢,也可解釋為樹樁,這一句有雙關意義,同時暗喻資產階級在西部砍伐樹林,開疆闢土遺留下來的樹樁。)一樣。不過,可憐這個捕鯨人雖然始終站在那只樹樁上,卻從來沒有做過競選演說(從前英美政客在競選或在其它場合上發表「政論」時,都站在樹樁上,這裡是雙關意義的諷喻,也就是說,有權發表「政論」的人民不能開口,拚命要上「台」去統治人民的政客,卻大發謬論。),而是搭拉著眼睛,憂傷地站在那裡,凝視着他自己的斷腿。
在整個太平洋上,在南塔開特,新貝得福和薩格港(薩格港~紐約州的一個商港,在加丁納灣。),也隨時可以碰到許多刻劃大鯨和捕鯨的逼真的寫生畫,這些都是捕魚人自己刻在抹香鯨的牙齒上,或者刻在以露脊鯨骨做出來的女人的勒腰帶上,同時也可以看到象捕鯨人稱為解悶手工品的其它許多東西,這是捕鯨者利用他們在海上的空閒時間,以粗骨頭精雕細刻出來的各種精巧的小玩意兒。他們有一些人還有象牙科醫生用的小工具箱,專門用來製作解悶手工。不過,一般說來,他們大都只用他們那種水手小刀來雕刻;他們用了那只可以說是水手的萬能工具,憑水手所能想象得出的技巧,就可以給你做出你所喜愛的一切東西來。
長期離開基督教地區與文明社會而流亡在外的人,必然地會回覆到上帝曾經給他安置在那裡的那種狀態裡,也就是所謂野蠻狀態。你這個真正的捕鯨者就跟一個易洛魁人一樣的野蠻。我自己就是個野蠻人,不過坦白地說,我還沒有效忠生番王,而是準備隨時反抗他。
且說野蠻人在不野蠻的時候的特點之一,就是他具有令人驚嘆的刻苦耐勞的精神。在那種花樣繁多和精工細刻的雕刻品中,一件古代的夏威夷的戰棒或者槍橈,就跟一部拉丁辭典一樣,是人類的堅持不撓精神的偉大紀念品。因為只用那麼一點破碎的貝殼或者一隻鯊魚齒,就做出了那種奇蹟似的錯綜複雜的木刻網狀細工,這可花了多少認真勤勉的歲月呵!
夏威夷的野蠻人如此,白種的野蠻化水手也如此。他們都以這種不可思議的耐心耐性,使用這樣一片鯊魚牙骨,一把可憐的水手小刀,就給你雕出一點骨雕物來,雖然不算怎樣精巧,可是,就它那錯綜複雜的結構說來,卻跟希臘的野蠻人所做的阿基利斯(阿基利斯~希臘神話,也是荷馬的史詩《伊利亞特》中的英雄,據傳說,他除腳踵外,全身刀槍不入。)盾牌一樣結實,而就其富有野蠻人的神韻和創造性說來,卻可跟那位高尚的德國老野蠻人艾柏特。丟勒(艾柏特。丟勒(
1471—
1528)~德國畫家,雕刻家,有「藝術王子」和「繪畫大師」之稱。)的版畫相媲美。
木刻鯨,或者用南海那種高貴的戰木似的小塊黑石板所刻成的鯨側面像,都可以經常在美國捕鯨船的船頭樓裡看到。其中有一些而且做得很是精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