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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鄉間一些老式的人字形屋頂上,還可以看到在靠路旁的大門上,掛有當做門環的鯨尾。如果那個看門人是昏昏欲睡的話,那只砧頭鯨就最管用。可是,這些充當敲門磚的鯨總是不大經得起考驗。在一些老式教堂的尖頂上,還可以看到把鐵板做的鯨放在那上面做風信標;不過,這些鯨都是那麼高高在上,而且實際上,旁邊還標有「請勿動手」的條子,使人無法仔細觀察它們,從而肯定它們的價值。
在土地磽瘠的地區,在高聳而支離破裂的峭壁底下,平地上都散佈有一堆堆奇形怪狀的岩石塊,在這種地方,就經常可以找到一種化石鯨形象,在草裡露出半個身體來,那是因為一陣大風而把它們刮到草叢裡去的。
再說,在峰巒起伏的地方,旅客始終給包圍在那象圓形劇場的高峰中,如果有眼福的話,就可以這裡那裡地偶然在起伏的山脊間瞥見輪廓分明的鯨側面像。但是,要看這些景色,就必須是個十足的捕鯨人才行;而且不僅如此,如果想再看看這樣一種景色,還得有把握地站在你第一次站過的那塊經緯交叉的地方,否則,象這樣偶然而得的山景,要重新找到你剛纔站着的正確地點,就得花番大功夫了,就跟那個梭羅馬群島(即所羅門群島。)一樣,雖然那個氣急呼呼的門達納(尼烏拉。德。門達納(
1541—
1595)~西班牙航海家,他曾于一五六七年發現所羅門群島。)的足跡,曾經一度到過那裡,菲格拉(法蘭西斯科。德。菲格拉(
1540—
1620)~西班牙詩人。)老頭也曾經記載過它,可它仍是個隱姓埋名的地方。
如果閣下有興高高往上攀去,坐著小艇去追尋它們的話,那麼在滿天星斗的上天,也不難找到大鯨,有如那些飽經戰患的東方民族,看到給包圍在戰雲裡的軍隊。我就這樣在北極地方,不住地繞着北極星,追擊着那由陣陣金光初次使我看得輪廓分明的大鯨。而在輝煌燦爛的南極天空下,我卻坐上了南船星座,跟他們一起到遠離海蛇星座和飛魚星座的無垠無涯的地方去追擊鯨星座。
用一隻小巡洋艦的錨來作我的系索柱,用標槍的束桿來做我的馬扎子,我就能夠登上那條鯨,衝到最高的天空,去看看那傳說中的上天和它所有的無數帳篷裡,究竟是不是真的包藏有我肉眼所不能見的東西!
第五十八章
小魚
從克羅澤斯向東北方駛去,我們掉進了一大片小魚牧場,這些小魚主要是露脊鯨賴以為生的黃色細小的東西。這些東西在我們周圍起伏綿延了好許多海里,所以,我們彷彿駛進了一片一望無際金黃成熟的麥地。
第二天,就看到了無數的露脊鯨。它們都大張着嘴,遲鈍地在小魚群裡穿梭,不怕會遭到象「裴廓德號」這樣的捕抹香鯨船的攻擊。那些小魚,一粘在鯨嘴裡那象是奇妙的細長窗帘的縫飾後,就那樣同打唇邊流出來的海水分別了。
它們如同早晨的刈草人那樣,肩並肩地穿過那片有如長長的濕草的沼澤地,慢慢地向前揮動着他們的鐮刀。這些巨獸在向前游去的時候,也同樣發出一種奇特的。刈草似的聲音來,在黃色的海面上,撇下了一片漫無盡止的刈過了草後的藍色(原註:這一帶的海洋,雖被捕鯨人稱做巴西沙洲,可是它並不象紐芬蘭沙洲那般名實相符,因為後者水淺,容易測探,前者則因為是小鯡魚經常大群漂流的地方,外表上很象一片牧場,也是經常追擊露脊鯨的地方。)。
不過,只在它們吃小魚而發出聲音來時,才使人想到刈草人。如果從桅頂上一眼望去,尤其是在它們停下來,歇一會兒的時候,它們的巨大的黑身軀,越看越象是一堆獃石塊了。而且,象在印度那種大狩獵區一樣,外來客在經過平原時,雖然有時老遠就看到那些躺着的大象,卻不知道它們原來就是大象,只當它們是個光禿禿的黑土堆;同樣的,初次看到這種海裡的大海獸的人,也往往是這般情況。即使最後弄明白了,可它們那巨大的身軀還是難以教人置信:這樣長得又笨又大的東西,從各方面說來,究竟能否跟一條狗和一匹馬那樣富有生氣。
不錯,在其它一些方面說來,你可不能用看陸上生物的那種眼光來看海裡的任何生物。因為,雖說有若干老博物學家認為,海陸各種生物都是一樣的;雖說就廣泛的一般見地說來,這說法也許很對;然而,說到特性方面,比如說,在癖性方面說來,海洋中可有一種魚跟狗一樣具有敏鋭的感覺嗎?就一般情況說來,只有那種可惡的鯊魚,才可以說是具有跟狗相似的癖性。
不過,雖則一般陸地人始終以一種說不出的不友好和厭惡的情感來看待海裡的眾生;雖則我們知道海洋永遠是個未知的領域,所以哥倫布為了要發現他那立論淺薄的西方,才航遍了無數的未知的世界;雖則人類一切最可怖的災難,早就毫無差別地。非常厲害地降臨在成千百萬從事海上生活的人身上;雖則只消考慮一下,就會知道:不管幼稚的人類會怎樣誇耀他的科學和技術,不管在那似乎有希望的將來中,科學和技術會多麼提高;然而,海洋卻是直到世界末日的霹靂聲,都一直要侮辱和謀殺人類,把人類所能製造出來的最雄壯最牢靠的快速艦給弄得粉碎。儘管如此,這種結果還是不斷的一再重現,人類已經忘記了本來就應該對海洋作出的充分的畏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