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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斯舅舅 - 68 / 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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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斯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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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博太太的心裡突然出現了深深的憂慮;她拿定主意,一定要設法讓她先生把話挑明,準備給什麼遺產;自朋友病倒後,施穆克一直都在邦斯床前吃飯。茜博太太一不做,二不休,晚上等施穆克吃完晚飯,便出門上佈朗大夫家去了。



  
17章 巴黎所有初出道的人的歷史

布朗大夫家住奧爾良街。他占着底層一套不大的房子,有一個前廳,一個客廳和兩間臥室。一間緊挨着前廳並與一間臥室相通的小屋被改成了診室,另外還有一間廚房,一個僕人住的房間和一個小小的地窖。這套租用的房子處在正屋的側面部分,正屋是座很大的建築,建於第一帝國時期,原是一家老邸宅,花園至今還保留着,底屋的三套公寓各占一部分。

大夫的這套房子四十年來一直沒有變過樣。裡面的油漆、牆紙和裝飾全都是第一帝國時代的風格。四十年的積塵煙炱給鏡子、畫框、牆紙圖案,天花板以及油漆蒙上了一層灰色。這套房子處在瑪萊區的深處,雖然面積很小,但每年租金高達一千法郎。大夫的母親布朗太太已經六十七歲,占着另一間臥室,打發已經不多的日子。她幫專做褲子的裁縫師傅幹些針線活,縫縫長統鞋套、皮短褲、背帶和腰帶什麼的,總之都是些與褲子有關的,如今已經相當不景氣的活計兒。她既要照顧家務,還要看著他兒子僱用的唯一的一個下人,所以從不出門,只是常從客廳的一扇落地窗走出來,到小花園裡去換換空氣。她已經守了二十年的寡,當初丈夫死時,她把專做褲子的小鋪子盤給了手下的大夥計,這個夥計給她不少針線活,保證她每天能掙三十來個蘇。她為培養自己的那根獨苗苗犧牲了一切,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讓兒子有個比他老子高的地位。她對自己造就的這個埃斯庫拉普神①十分自豪,相信他一定能夠出人頭地,於是繼續為他獻出自己的一切,為能照顧他,為他積攢幾個錢感到幸福,一心只希望他日子過得好,精心地愛着他,這可不是所有做母親的都能辦得到的。布朗太太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是女工出身,她不想讓兒子丟臉,叫人笑話,因為這個好女人說起話來s、sh不分,就像茜博太太那樣,張口總是呀字;就這樣,偶爾有什麼高貴的病人來求診,或兒子以前的同學、醫院的同行上門時,她總躲到自己房間去。大夫也就從來不用為自己的母親臉紅了。大夫對母親倒是挺敬重的,因為她在教育方面的缺陷被她這種高尚的情愛給彌補了。小裁縫鋪總共賣了兩萬法郎左右,寡婦把錢全都買了一八二○年的公債,她的全部家財就是買公債得的一千一百法郎的年息。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鄰居發現大夫和他母親總是把洗過的衣服涼在花園的繩子上。為了省錢,家裡的東西全都是女傭人和布朗太太自己洗。這件日常的小事對大夫很不利,因為見他人這麼窮,誰也不承認他有多高的醫術。一千一百法郎年息用在了房租上。開頭那些年,矮胖的好老太婆幹活掙些錢,勉強能維持這個貧苦人家的開銷。經歷了十二年的不懈努力和坎坎坷坷之後,大夫終於每年有一千埃居的收入,這樣一來,布朗太太手頭差不多可以支配五千法郎。熟悉巴黎的人都知道,要過日子,這點錢是最起碼的了。

① 羅馬宗教中主醫道的神。


  

病人候診的客廳佈置得很俗氣,有一張普通的長沙發,是桃花心木的,面子是黃顏色的烏得勒支花絲絨,還有四張安樂椅,六把椅子,一張小圓桌和一張茶桌,都是裁縫師傅在世時親手挑選,後來留下來的。座鐘總是蓋着玻璃罩,像把豎琴的形狀,座鐘兩側,擺着兩個埃及式燭台。窗帘是黃底子紅玫瑰花案的平布做的,人們都感到納悶,這帘子是用什麼方法掛到窗戶上去的,竟然這麼長時間都沒換過,因為那布料可是當年儒伊廠出的貨。一八○九年棉製品工業出的這些產品再也糟糕不過,可奧布岡普夫竟然得到皇上的誇獎。大夫的診室也按這種趣味佈置,裡面的傢具都是從父親臥房裡搬來的。一切都是那麼獃板,寒酸,沒有一點生氣。如今,廣告萬能,協和廣場的華柱全都描了金,讓窮苦人真以為自己是個闊公民而感到安慰,在這個年頭,一個醫生既沒有名氣,家裡又沒有多少裝飾,那還會有什麼病人相信他的醫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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