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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斯舅舅 - 96 / 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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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斯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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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湊到茜博太太耳邊說了一個字,只有一個字,誰也沒有能聽清,然後,跟着兩個商人下樓到門房去了。「茜博太太,」等女門房回到屋裡,可憐的邦斯問道,「他們都走了嗎?……」

「誰……誰走了?……」她反問道。


  

「那些人?」

「哪些人?……哎喲,您又看到什麼人了!」她說道,「您剛剛發了一陣高燒,要不是我,您早從窗戶摔下去了,現在還跟我說什麼人……您腦袋怎麼總是這個樣?……」

「怎麼,剛纔不是有個先生說是我親戚派來的嗎?……」

「您又要和我強嘴了。」她繼續說道,「我的天,您知道該把您往哪兒送嗎?送夏朗東去!……您見到了什麼人……」

「埃裡·馬古斯!雷莫南克!」

「啊!雷莫南克嘛,您是有可能見他,因為他剛纔來告訴我,我可憐的茜博情況很不好,我只得丟下您,讓您自己去養了。您知道,我的茜博比什麼都重要!我男人一生病,我就什麼人都不認了。您還是儘量安靜點,好好睡兩個小時吧,我已經叫人喊布朗先生了,我等會再跟他一塊來……喝吧,乖一點。」

「我剛纔醒來時房間裡真沒有人?……」

「沒有!」她說,「您可能在鏡子裡看到了雷莫南克先生。」

「您說得有道理,茜博太太。」病人說道,變得像綿羊一樣溫順。

「好,您終於又懂事了……再見,我的小天使,安靜地獃着。我等一會就過來。」


  
邦斯聽到寓所的大門關上之後,竭盡全力想爬起來。他心裡在想:

「他們在騙我!他們偷我的東西!施穆克是個孩子,會讓人家捆在袋子裡!……」

剛纔的可怕場面,病人看得很真切,覺得不可能是幻覺,於是一心想弄個明白,在這種力量的支撐下,他竟然走到了房間門口,吃力地打開門,來到了客廳。一見到他那些可愛的畫、塑像,佛羅倫薩銅雕和瓷器,他立即精神煥發。餐具櫥和古董櫥把客廳一隔為二,收藏家身着睡衣,赤着腳,拖着發燒的腦袋,像逛街似的轉了一圈。他第一眼,便把裏邊的藏品數了一遍,發現東西全在。可正要往房間走時,目光被格勒茲的一幅肖像畫給吸引住了,那地方原來掛的是塞巴斯蒂亞諾·德·比翁博的《在祈禱的馬爾特騎士》。他腦子裡立即閃現了疑惑,就像一道閃電划過暴風雨來臨前那烏雲密佈的天空。他看了看原先掛着八件主要畫品的位置,發現全都被換了。可憐虫的雙眼頓時蒙上了一層黑翳,他身子一軟,摔倒在地板上。這一次他完全昏了過去,躺在那兒整整兩個小時,直到德國人施穆克醒來,從房間出來去看他朋友的時候,才發現了他。施穆克好不容易才抱起已經快死去的病人,把他安放在床上;可是當他與這個死屍般的人說話,發現邦斯投來冰冷的目光,斷斷續續地說著含混不清的話時,可憐的德國人非但沒有昏了頭腦,反而表現出了壯烈的友情。在絶望中,這個孩子般的德國人竟被逼出了靈感,就像所有充滿愛心的女人和慈母一樣。施穆克把毛巾燙熱(他居然找到了毛巾!),裹着邦斯的雙手,放在他的心窩;然後又用自己的雙手捂着他那汗涔涔的冰冷的腦門,以提亞納的阿波羅尼奧斯般的強大意志,呼喚着生命。他吻着朋友的眼睛,彷彿偉大的意大利雕塑家在《聖母哀痛耶穌之死》的浮雕上表現的聖母瑪麗亞吻着基督。這神聖的努力,將一個人的生命灌輸給另一個人,就像慈母和情人的愛,終於有了圓滿的結果。半個小時之後,邦斯暖和了過來,恢復了人樣:眼中又現出了生命的色彩,體外的溫暖又激起了體內器官的運動。施穆克讓邦斯喝了一點摻了酒的蜜裡薩藥水,生機頓時傳入他的身體,起初像塊石頭般毫無反應的腦門重又放射出智慧的光芒。邦斯這時才明白過來,他的復生是靠了多麼神聖的耿耿忠心和多麼強大的友情力量。

「沒有你,我就死了!」邦斯說道,他感到臉上灑滿了溫暖的淚水,那是善良的德國人驚喜交加落下的熱淚。

剛纔,可憐的施穆克一直在希望的煎熬中等待着邦斯開口說話,幾近絶望的地步,渾身已經沒有一絲力氣,所以一聽到這句話,他立即像隻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再也支撐不住。他身子一歪,往扶手椅上倒了下去,緊接着雙手合十,做了個虔誠的禱告感謝上帝。對他來說,剛剛出現的是奇蹟!他不相信是自己的心願起的作用,而是他祈求的上帝顯了聖蹟。其實,這種奇蹟是自然的結果,醫生們是常常可以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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