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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一併殺之,鼓勵士卒,以求一戰。戰如不勝,即棄京而走,亦可以明大王之心也。」李闖聽罷,不從其言,只從谷大成之議,且留圓圓以備緩急。
正說話間,人報外城已被吳三桂攻破矣。李自成大驚,倉惶無以為計,便向諸臣道:「吳三桂乃悍將也,既破外城,何以禦之?」谷大成道:「臣願與吳三桂決一死戰。」李自成大喜,便令谷大成領兵出城應敵。吳三桂即出接戰。
谷大成一見三桂,即揚聲罵道:「汝亦中國人,何以倚仗外人?吾今與汝決一死戰。如恃外國兵力者,非好漢也。」吳三桂不能答,更不答話,即揮軍而進。那時號令一出,萬弩齊發,谷大成亦率諸將併力迎敵。
自辰至酉,互有損傷,未分勝負。忽然東風大起,黃沙飛揚,遮蔽天日。谷大成軍中旗倒馬蹶,自知不能抵禦,正要下退兵之令。時李自成方在城樓上擊鼓助威,吳三桂發矢射之,恰中李自成左肋,鼓聲頓止。
又遇沙塵飛卷,李軍一齊潰散。谷大成即退回城中,吳三桂乘勢掩入外城。恰建州九王大兵亦到,知吳三桂已攻破外城,迭有大功,即獎三桂道:「京城已危,將軍一鼓可下。他日論功賞爵,不在孤下也。」三桂向九王拜謝,復行攻城。
時李自成敗還宮中,度京中不能固守,即謂諸將道:「只吳三桂一軍朕亦不能取勝,復益以建州兵力,抵禦益難矣。今三軍潰散,人心震驚,北京必不能守。不如退回秦隴,再復元氣,方可戰也。」時諸將聞言,皆無戰心,全以李自成之說為然。
李自成便打點西走。先將大明宮殿縱火燒燬,復攜寶貴細軟之物並帶了陳圓圓,殺出西定門而逃。以牛金星當先,谷大成斷後,並眾文武陸續逃出。
吳三桂正在外城攻打,忽見李軍城上旗幟依然,已無人抵禦,已疑李自成遁去。隨望見其火煙大起,即喜道:「逆闖固逃矣。即儘力攻之,應手而陷。」吳三桂便欲率兵入城。
建州九王即向三桂阻止,並道:「闖逆此行,必西走長安。將軍以百戰之勞攻陷京城,若使闖逆復養元氣,是余患未息,前功盡廢矣。請將軍暫勿卸甲,率兵鼓行而西。乘闖逆窮蹙之際,一鼓可擒矣。
將軍自誅闖逆,方為報君父之仇。然後料理君國之事,未為晚也。」三桂聽罷,不敢違抗,便統軍望西趕來。
且說李自成自逃出北京,仍恐吳三桂追及,故晝夜不停。惟吳三桂一來欲手刃李闖,二來欲滅除李闖之後,趕回北京,三來乘戰勝鋭氣,軍心奮勇,已如星馳電閃一般。看看到了山西界,將已趕上。李自成得後隊報告,知吳三桂已隨後趕到,便欲捨家眷輜重而行。
惟對著陳圓圓,意自不捨,卻謂圓圓道:「朕之留卿,蓋欲三桂一念前情,為卿計,或願得卿而退兵也。今彼不顧玉石俱焚,苦來逼朕,朕設若又敗,是與卿同死於此地也。”陳圓圓道:「三桂勇而無謀,大王實不善處之。彼此來實為妾耳,他如得妾,將必退兵。
然彼性情暴戾,妾亦不願與三桂再相見也。」李自成道:“然則卿意若何?」
陳圓圓道:「妾自不願見三桂。然大王苟有委任,亦不敢辭。以妾雖厭彼,彼未嘗厭妾也。妾于三桂,向皆言聽計從。
大王有用妾之處,不妨直說。」
李自成道:「朕將縱卿回見三桂,卿意以為然否?”圓圓道:「若無事可任,妾亦不願再回。且由大王縱還,三桂將疑妾失身于大王矣。」李自成道:「然則卿意奈何?倘卿能退三桂大兵,朕他日事成,當立卿為後。」陳圓圓又道:「妾蒙大王不殺之恩,本甚感激,妾安敢望為後?但得為大王退兵,自願削髮為尼,不願再履塵世。
惟大王若縱妾回去,是徒惹三桂疑心。不如棄妾于此,待妾自見三桂。妾自有說,可為大王退兵。」李自成聽罷,大喜道:“卿玉肌花貌,若削髮為尼,實在可惜。
待汝見三桂後,朕若事成,當即迎卿,卿不必慮也。」
正說之間,忽報吳軍將到。李自成意尚留戀,圓圓又假作依依不捨,隨道:「大王為大事計,不必如此。」李自成道:「朕棄卿于此,恐卿無以自全也。」圓圓道:「但得大王部下不加殺戮,妾自有全身之道。」自成乃以令箭給圓圓道:「持此可以無害矣。卿自珍重,會當相見。」說罷策馬便逃,仍回顧數四。圓圓假為回盼,即行出營,先投一民家。
時百姓正奔逃兵燹,見一嬌嬈女子,何敢收留?圓圓道:「若能留我,只須攪擾一二天,當能保全你們,且能為你們圖富貴也。」原來那民家亦姓陳,名六安,聞圓圓之言來得奇異,便問圓圓來歷。圓圓直道姓名,自言為三桂愛姬:「因逃難至此,不日吳三桂將軍兵到,妾當見吳將軍矣。」陳六安信以為然,留在家中,圓圓即與陳六安認為兄妹。
當李自成軍過時,掛那李自成的令箭于大門之外,幸能無事。及李軍過盡,即毀去此令箭。候吳三桂軍到,即對六安道:「今者吳將軍至矣。若兄能為妾言于吳將軍,必有以相報也。」陳六安領諾。圓圓便作書道:
妾自與將軍別後,留滯京華,非妾所願。然以家庭之訓誡,國家之功令,固無如何也。日企尊顏,如旱望歲。突以闖賊犯順,擾亂京師,妾已隷于將軍府中,遂蒙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