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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負固:依仗地勢險要牢固。(2)國:指朝鮮國。以:因而。絕祀:斷絕祭祀,即滅國之意。(3)誣功:假冒功勞,猶言「騙功」。(4)為兵發首:為戰爭暴發開了頭。首,開頭。(5)將狹:處事心胸狹小。按瀧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引中井積德之言說:「將,猶行也;狹,謂心志狹隘。」(6)及難:遇到危難。離:通「罹」,遇到。咎:禍。(7)見疑:被懷疑。按卷一百一十三《南越列傳》載述樓船將軍楊僕於武帝元鼎六年冬首先率兵攻至南越都城番禹城下,放火燒城,本當獨得大功,可是敵人卻跑到伏波將軍路博德那裡投降,分了楊僕的功勞。楊僕記取這次行動過急的教訓,在此次攻朝鮮的戰役中,他行事謹慎,約降朝鮮大臣,又被荀彘懷疑為聯敵謀反。(8)率:通「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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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譯注
西南夷列傳第五十六
王延海 譯注
【說明】本文是一篇民族史傳,記述了我國西南(包括今雲南以及貴州、四川西部)地區在秦漢時代的許多部落國家的地理位置和風俗民情,以及同漢王朝的關係,記述了漢朝的唐蒙、司馬相如、公孫弘和王然於等撫定西南夷的史實,描述了夜郎、滇等先後歸附漢王朝,變國為郡,設官置吏的過程,揭示了中國不同地域,不同民族,最終將形成一個和睦的多民族國家的必然趨勢,反映了司馬遷民族一統的歷史觀念,表現了他的維護中央集權和國家統一的思想,有其進步意義。
文章頭緒甚多,但結構安排卻井然有條,前後映照,重點突出(主要寫夜郎和滇),「文章之精密」(吳見思《史記論文》),達到「無隙可蹈,無懈可擊」(李景星《史記評議》)的程度,有較高的藝術性。
【譯文】
西南夷的君長多得要用十來計算,其中夜郎的勢力最強大。夜郎以西的靡莫之夷也多得要用十來計算,其中滇的勢力最大。從滇往北,那裡的君長也多得用十來計算,其中邛都勢力最大。這些夷國的人都頭梳椎髻,耕種田地,有聚居在一起的城鎮和村落。他們以外的地方,西邊從同師往東,直到北邊的楪(ye,葉)榆,稱為嶲(x?,西)和昆明,這些夷人都把頭髮結成辮子,隨著放牧的牲畜到處遷徙,沒有固定的居住之地,也沒有長帥,他們活動的地方有幾千里。從嶲往東北去,君長多得要用十來計算,其中徙(s?,思)和筰(zuo,昨)都勢力最大。從筰往東北去,君長多得要用十來計算,其中冉駹(mang,忙)的勢力最大。他們的風俗是,有的是土著之民,有的是移徙之民,都在蜀郡的西邊。從冉駹往東北去,君長多得要用十來計算,其中白馬的勢力最大,都是氐族的同類。這些都是巴郡、蜀郡西南以外的蠻夷。
當初在楚威王時,派將軍莊率領軍隊沿著長江而上,攻取了巴郡、蜀郡和黔中郡以西的地方。莊是從前的楚莊王的後代子孫。莊到達滇池,這裡方圓三百里,旁邊都是平地,肥沃富饒的地方有幾千里。莊依靠他的軍隊的威勢平定了這個地方,讓它歸屬楚國。他想回楚國報告這情況,正趕上秦國攻打並奪取了楚國巴郡、黔中郡,道路被阻隔而不能通過,因而又回到滇池,借助他的軍隊做了滇王,改換服式,順從當地習俗,因此當了滇人的統治者。秦朝時,常頞曾大略地開通了五尺道,並在這些國家設置了一些官吏。過了十幾年,秦朝滅亡了。等到漢朝建立了,把這些國家都丟棄了,而將蜀郡的原來的邊界當作關塞。巴郡和蜀郡百姓中的有些人偷著出塞作買賣,換取筰國的馬,僰(b□,波)國的僮僕與犛牛,因此巴、蜀兩郡特別富有。
漢武帝建元六年(前
135),大行王恢攻打東越,東越殺死東越王郢以回報漢朝。王恢憑借兵威派番陽乏唐蒙把漢朝出兵的意旨委婉地告訴了南越。南越拿蜀郡出產的杞醬給唐蒙吃,唐蒙詢問徙何處得來,南越說:「取道西北牂柯江而來,牂柯江寬度有幾里,流過番禺城下。」唐蒙回到長安,詢問蜀郡商人,商人說:「只有蜀郡出產枸醬,當地人多半拿著它偷偷到夜郎去賣。夜郎緊靠牂柯江,江面寬數百步,完全可以行船。南越想用財物使夜郎歸屬自己,可是他的勢力直達西邊的同師,但也沒能把夜郎象臣下那樣加以役使。」唐蒙就上書皇上說:「南越王乘坐黃屋之車,車上插著左纛之旗,他的土地東西一萬多里,名義上是外臣,實際上是一州之主。如今從長沙和豫章郡前去,水路多半被阻絕,難以前行。我私下聽說夜郎所擁有的精兵能有十多萬,乘船沿牂柯江而下,乘其沒注意而加以攻擊,這是制服南越的一條奇計。如果真能用漢朝的強大,巴蜀的富饒,打通前往夜郎的道路,在那裡設置官吏,是很容易的。」漢武帝同意唐蒙的主張,就任命他為郎中將,率領一千大軍,以及負責糧食、輜重的人員一萬多人,從巴符關進入夜郎,於是會見了夜郎侯多同。唐蒙給了他很多賞賜,又用漢王朝的武威和恩德開導他,約定給他們設置官吏,讓他的兒子當相當於縣令的官長。夜郎旁邊小城鎮的人們都貪圖漢朝的絲綢布帛,心中認為漢朝到夜郎的道路險阻,終究不能佔有自己,就暫且接受了唐蒙的盟約。唐蒙回到京城向皇上報告,皇上就把夜郎改設為犍為郡。這以後就調遣巴、蜀兩郡的兵士修築道路,從僰直修到牂柯江。蜀郡人司馬相如也向皇帝說西夷的邛、筰可以設郡,皇帝就派司馬相如用郎中將的身份前去西夷,明白地告訴他們,朝廷將按南夷的方式對待他們,給他們設置一個都尉、十幾個縣,歸屬於蜀郡。
在這個時候,巴郡、蜀郡、廣漢郡、漢中郡開通西南夷的道路,戍邊的士卒、運送物資和軍糧的人很多。過了幾年,道路也沒修通,士卒疲憊飢餓和遭受潮濕而死的很多,西南夷又屢次造反,調遣軍隊去打擊,耗費錢財和人力,卻無成果。皇上憂慮此事,便派公孫弘去親自觀察詢問。公孫弘回京稟告皇上,聲稱不利。等到公孫弘當了御史大夫,這時漢朝正修築朔方郡城,以便憑借黃河驅逐匈奴,公孫弘乘機屢次陳說開發西南夷的害處,因此可暫時停止開發活動,集中力量對付匈奴。皇上下令停止對西夷的活動,只在南夷的夜郎設置兩縣和一都尉,命令犍為郡保全自己,並逐漸完善自己的郡縣體制。
待到漢武帝元狩元年(前
122),博望侯張騫出使大夏國歸來後』說他呆在大夏時曾經看到過蜀郡出產的布帛,邛都的竹杖,讓人詢問這些東西的來歷,回答的人說:「從東南邊的身毒國弄來的,從這兒到那裡的路途有數千里,可以和蜀地的商人做買賣。」有人聽說邛地以西大約二千里處有個身毒國。張騫乘機大談大夏在漢朝西南方,仰慕中國,憂慮匈奴阻隔他們與中國的交通要道,假若能開通蜀地的道路,身毒國的路既方便又近,對漢朝有利無害。於是漢武帝就命令王然於、柏始昌、呂越人等,讓他們尋找捷徑從西夷的西邊出發,去尋找身毒國。他們到達滇國,滇王嘗羌就留下了他們,並為他們派出十多批到西邊去尋找道路的人。過了一年多,尋路的人們全被昆明國所阻攔,沒能通往身毒國。
滇王同漢朝使者說道:「漢朝和我國相比,哪個大?」漢朝使者到達夜郎,夜郎也提出了這樣的問題。這是因為道路不通的緣故,各自以為自己是一州之主,不知道漢朝的廣大。漢朝使者回到京城,於是極力陳說滇是大國,值得讓他親近和歸附漢朝。漢武帝對這事留心了。
等到南越造反時,皇上派馳義侯用犍為郡的名義調遣南夷的軍隊。且蘭君害怕他的軍隊遠行後,旁邊的國家會乘機虜掠他的老弱之民,於是就同他的軍隊謀反,殺了漢朝使者和犍為郡的太守。漢朝就調動巴郡和蜀郡原想去攻打南越的八個校尉,率領被赦從軍的罪犯去攻打且蘭,把它平定了。正趕上南越已被攻破,漢朝的八個校尉尚末沿牂柯江南下,就領兵撤回,在行軍中誅殺了頭蘭。頭蘭是經常阻隔漢朝與滇國交通道路的國家。頭蘭被平定後,就平定了南夷,在那兒設置了牂柯郡。夜郎侯開始依靠南越,南越被消滅後,正趕上漢軍回來誅殺反叛者,夜郎侯就到漢朝京城朝見皇上。漢武帝封他為夜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