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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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來，山姆，」他們在第一片野地裡走了一半的時候，匹克威克先生說。

「什麼事情呀？」華德爾說。

「我決不能讓這車子再推一步了，」匹克威克先生堅決地說，「除非文克爾換個樣子拿槍。」

「要我怎麼拿呢？」可憐的文克爾說。

「槍口向着地拿着，」匹克威克先生答。

「這不像個打獵的人呵，」文克爾申辯說。

「我不管那像不像打獵的人，」匹克威克先生回答；「我不能為了體面的緣故在小車裡吃一槍，叫什麼人開心。」

「我知道這位紳士總得要叫什麼人吃一槍的，」高個兒咆哮着說。

「好的，好的~~我倒無所謂，」可憐的文克爾先生說，把槍托轉過來向上拿着~~「瞧。」

「這就太太平平了，」維勒先生說；於是他們繼續前進了。

「停!」他們才走了幾碼遠，匹克威克先生又說。

「又是什麼？」華德爾說。

「特普曼的槍不安全：我知道那是不安全的，」匹克威克先生說。

「噯‧什麼!不安全？」特普曼先生說，是非常吃驚的聲調。

「你拿得不安全呵，」匹克威克先生說。「我很抱歉我又提出抗議，但是我不能同意再走下去，除非你也像文克爾那樣拿着槍。」

「我看你還是那樣好些，先生，」高個兒獵場看守人說，「不然的話，你可能會打了自己，也可能打了別的什麼。」

特普曼先生極其勤快地連忙照着做了，大家重新前進；兩位遊獵家倒提着槍走着，就像出大殯的兩個僱傭執紼人。

兩條狗突然獃獃地站住了，大家偷偷地前進一步，也停了下來。

「這些狗的腿怎麼的啦？」文克爾先生低聲說。「它們站着的樣子多古怪呀。」

「別響，你能不說話嗎？」華德爾輕輕地回答。「你看不出來嗎，它們是在'指點，？」

「指點!」文克爾說，瞪着眼睛四面看，彷彿希望在那一片景色中間發現這些聰明的畜生促使他們特別注意的什麼特別的美景。「指點!它們指點什麼？」

「留神看著呵，」華德爾說，那時正在興奮的心情中沒有注意那問題。「行啦。」

一聲尖鋭的呼呼聲，文克爾先生倒退了一步像是他打中了自己。砰。砰兩槍；硝煙迅速地在地上掠過去，捲上了天。

「鳥在哪裡？」文克爾先生說，興奮到極點了，四面八方地看著。「在哪裡呀‧告訴我什麼時候開槍。在哪裡~~在哪裡？」

「在哪裡呀!」華德爾說，拾起獵狗銜來放在他腳下的兩隻鳥。「在哪裡!噯，在這裡呵。」

「不是；不是；我是說另外的那些，」狼狽的文克爾說。

「這時候是去得老遠了，」華德爾回答，冷冷地把他的槍重新裝上彈葯。

「不到五分鐘，我們可能又要碰到一群了。」高個兒的獵場看守人說。「要是這位紳士現在就開始放槍，也許鳥兒們飛起來的時候他正好把子彈放出槍筒。」

「哈!哈!哈!」維勒先生大笑。

「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說，他很同情他的信徒的惶恐和窘困。

「先生。」

「不要笑。」

「當然不呵，先生。」因此，為了保證不笑，維勒先生就在小車後面硬扭曲着臉孔忍住笑，那打綁腿的孩子看見他那副神情覺得非常有趣，就忍不住大笑起來，但是立刻就挨了高個兒的獵場看守人一拳，他呢，因為正需要一個藉口，好轉過身去掩藏自己的歡笑。

「了不得，老朋友!」華德爾對特普曼先生說；「不管怎麼，這一次你總是放了槍。」

「是呀，」特普曼先生答；自己也覺得很得意。「我放了。」

「幹得好。下次你會打着什麼的，只要你留神。很容易嘛，是嗎？」

「是呀，很容易，」特普曼先生說。「可是搞得肩膀很疼呢。我几乎被它撞翻了身。我一點也沒有想到這種小小的火器的反衝力居然有這麼大。」

「啊，」老紳士說，微笑着；「到時候你就習慣了。喂~~你們小車子沒有什麼事了嗎~~都妥當了嗎？」

「妥當了，先生，」維勒先生回答。

「那末跟上來吧。」

「抓緊一點，先生，」山姆說，抬起車子來。

「呃，呃，」匹克威克先生答；於是他們繼續前進，要多敏捷有多敏捷。

小車被抬過籬笆旁邊的梯磴，進入另外一塊田野，匹克威克又被放了進去，這時，華德爾大聲地說，「小車停下來吧。」

「是啦，先生，」維勒先生回答，停了下來。

「那末，文克爾，」老紳士說，「你輕輕地跟我來，這次不要太遲了。」

「你放心吧，」文克爾說。「它們在指點嗎？」

「沒有，沒有；還沒有。現在安靜點兒，安靜點兒，」他們偷偷掩掩地走着，而且本來可以靜悄悄地前進的，但是正在緊要關頭，要不是文克爾先生不知跟他的槍發生了什麼微妙的糾纏，偶然走了火，子彈從那孩子的頭頂上射過去的話，假使高個兒在那裡的話，就正好打在他的腦袋上了。

「嘿，你這到底是幹什麼？」老華德爾說，眼看著鳥兒們平平安安飛掉了。

「我一生一世也沒有見過這種槍，」可憐的文克爾回答，他看看槍機，彷彿這樣就會有什麼效果一樣。「那是它自己放出去的。它自己要這樣呵。」

「自己要這樣!」華德爾學他的說法，態度裡帶點兒火氣。「我看它自己要殺人了。」

「不久它就要這樣的，先生，」高個兒用低沉的預言的聲調說。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呀，先生？」文克爾先生問，憤憤地。

「沒有關係，先生，沒有關係，」高個兒獵場看守人回答：「我是沒有家庭的，先生；這個孩子的母親可以從喬弗雷爵士那裡得到相當可觀的一筆款子~~假使他在他的地上被打死的話。再裝上彈葯吧，先生，再裝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