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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女 - 47 / 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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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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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莫及,我孤零零地獃在家裡,不能入睡,心裡煩躁不安,妒火中燒。想當初如果聽任事情自然發展的話,我此刻大概正偎依在瑪格麗特的身旁,聽著她的綿綿情話,這些話我總共才聽到過兩次,每當我一個人想起這些話時,我都會兩耳發熱。

那時候我覺得最可怕的就是:理智告訴我是我錯了;事實上,無論從哪個角度去想,都應該說瑪格麗特是愛我的。第一,她準備跟我兩個人單獨到鄉下去避暑;第二,沒有任何原因迫使她做我的情婦。我的財產是不夠她日常開銷的,甚至還滿足不了她一時興起的零星開支。因此,她唯一有希望在我身上得到的是一種真誠的感情。她的生活充滿了商業性的愛情,這種真誠的感情能使她得到休息;我卻在第二天就毀了她這種希望,她兩夜的恩情換來的是我無情的嘲笑。因此我的行為不但很可笑,而且很粗暴。我又沒有付過她一個錢,哪有權利來譴責她的生活?我第二天就溜之大吉,這不就像一個情場上的寄生蟲,生怕別人拿帳單要他付飯錢麼?怎麼!我認識瑪格麗特才三十六個小時,做她的情人才二十四個小時,我就在跟她慪氣了!她能分身來愛我,我非但不感到幸福,還想一人獨占她,強迫她一下子就割斷她過去的一切關係,而這些關係是她今後的生活來源。我憑什麼可以責備她?一點也沒有。她完全可以和某些大膽潑辣的女人一樣,直截了當地告訴我說她要接待另外一個情人,但她沒有這樣做,她寫信對我說她不舒服。我沒有相信她信裡的話,我沒有到除了昂坦街以外的巴黎各條街道上去溜躂,我沒有跟朋友們一起去消磨這個晚上,等到第二天在她指定的時間再去會她,卻扮演起奧賽羅①的角色來了,我窺視她的行動,自以為不再去看她是對她的懲罰。實際上恰恰相反,她應該為這種分離感到高興,她一定覺得我愚蠢到極點,她的沉默甚至還談不上是怨恨我,而是看不起我。


  

①莎士比亞名劇《奧賽羅》中的主角,後比喻所有嫉妒、多疑和凶暴的丈夫。

那麼我是不是該像對待一個妓女似的送瑪格麗特一件禮物,別讓她懷疑我吝嗇刻薄,這樣我們之間就兩訖了;但是我不願我們的愛情沾上一點點銅臭味,否則的話,即使不是貶低了她對我的愛情,至少也是玷污了我對她的愛情。再說既然這種愛情是那麼純潔,容不得別人染指,那麼更不能用一件禮品不論這件禮品有多麼貴重來償付它賜予的幸福無論這個幸福是多麼短暫。

這就是我那天晚上翻來覆去所想的,也是我隨時準備要去向瑪格麗特說的。

一直到天亮我還沒有睡着,我發燒了,除了瑪格麗特外我什麼都不想。

您也懂得,必須做出果斷的決定:要麼跟這個女人一刀兩斷;要麼從此不再多心猜疑,如果她仍然肯接待我的話。

但是您也知道,在下決心以前總是要躊躇再三的。我在家裡獃不住,又不敢到瑪格麗特那裡去,我就想法子去接近她,一旦成功的話,就可以說是出於偶然,這樣我的面子也能保住了。

九點鐘到了,我匆匆趕到普律當絲家裡,她問我一清早去找她有什麼事。

我不敢直率地告訴她我是為什麼去的,我只是告訴她我一大早出門是為了在去C城的公共馬車上訂一個座位:我父親住在C城。

「能在這樣的好天氣離開巴黎,」她對我說,「您真是好福氣。」

我望望普律當絲,尋思她是不是在譏笑我。

但是她臉上的神態是一本正經的。

「您是去向瑪格麗特告別嗎?」她又接著說,臉上還是那麼嚴肅。

「不是的。」

「這樣很好。」

「您以為這樣好嗎?」

「當然啦,既然您已經跟她吹了,何必再去看她呢?」

「那麼您知道我們吹了?」

「她把您的信給我看了。」

「那麼她對您說什麼啦?」

「她對我說:『親愛的普律當絲,您那位寶貝不懂禮貌,這種信只能在心裡想想,哪能寫出來呢。』」

「她是用什麼語氣對您說的?」

「是笑着說的,她還說:『他在我家裡吃過兩次夜宵,連上門道謝都還沒有來過呢。』」


  

這就是我的信和我的嫉妒所產生的結果。我在愛情方面的虛榮心受到了殘酷的損傷。

「昨天晚上她在幹什麼?」

「她到大歌劇院去了。」

「這我知道,後來呢?」

「她在家裡吃夜宵。」

「一個人嗎?」

「我想,是跟G伯爵一起吧。」

這樣說來我和她的決裂絲毫沒有改變瑪格麗特的習慣。

遇到這樣的情況,有些人就會對您說:

「決不要再去想這個不愛您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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