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朝她的男人,指着站在房中間的那個衣衫破爛的孩子,怒氣沖沖地嚷道; 「這是怎麼回事?」 不!即使在關係最融洽的夫妻之間往往也有這樣的幾分鐘。 「一件意外,哈哈!一件意外!」 船家用大笑來掩飾自己的窘態,他恨不得此刻還是在街上。 他的老婆在等他解釋,用可怕的凶惡眼神望着他。 他語無倫次,結結巴巴地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一雙哀求的眼睛像受到了驚嚇的狗。 他的父母把他拋棄了,我發現他在人行道上哭。 有人問: 「誰要他?」 我回答: 「我。 」 警察分局長對我說: 「把他領回去吧。 」 「對不對,孩子?」 路瓦大媽大發雷霆: 「你是瘋了,還是喝多了!還有比這更蠢的事嗎?你難道是想讓我們貧困得死去嗎?你認為我們很富有嗎?你認為我們吃的麵包太多了嗎?睡覺的地方太大了嗎?」 弗朗索沃的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子,沒有回答。 「你這個該死的傢伙,看看你那樣兒!再看看我們!你的船破得就像我的漏勺!你居然還有興頭去撿別人扔在陰溝裡的孩子玩!」 可憐的人,其實,這些話他全都早已經對自己說過了。 他不想再解釋什麼了。 他就像一個在聽對自己的宣判的犯人那樣耷拉著腦袋。 「麻煩你把這個孩子給我送回到警察分局去。 如果分局長不肯把他收下,你就對他說是你的老婆不答應。 你明白了嗎?」 她手裡攥着長柄的小平底鍋,作出威脅的手勢,朝他走過去。 船家答應遵從她的意思。 “好啦,求你別生氣啦。 我原以為我做對了。 看來,是我弄錯了。 「別再講了,你是不是應該立刻把他送回去?」 老實人順從的態度稍稍平息了路瓦大媽的怒火。 也可能是她想象到了自己的一個孩子被孤零零地扔在了大街上,可憐巴巴地望着過往的行人。 她轉過身去把長柄小平底鍋放在火爐上,口氣粗暴地說: 「今天晚上看來是不可能了,警察分局已經關門了。 既然你己經把他帶回來,你就不能再把他送回到街上去。 我們就留他過這一夜,不過明天早上……」 路瓦大媽的火氣突然又大起來,她使勁地撥火…… 「不過明天早上,我發誓,你非得給我把他送走不可!」 片刻的沉默。 女主人氣沖沖地擺餐具,玻璃杯被碰得叮噹亂響,刀叉隨手亂扔。 科拉麗嚇得一聲不吭地縮在一個角落裡。 嬰兒在床上啼哭,撿來的孩子專注地看著燒得通紅的炭火。 也許打他出世以來,他還從來沒有看見過火呢! 等他坐到了飯桌前,脖子上圍着一條餐巾,盤子裡盛着一塊土豆,這又是另外的一種快樂。 他像下雪天被人用麵包屑喂食的紅喉雀那樣用心咀嚼着。 路瓦大媽生氣地給他添菜,內心裡卻多少有點被這個瘦小孩子的胃口感動了。 小科拉麗很高興,她用手中的勺子去撫摸他。 路瓦低垂着頭,不敢抬起眼睛。 把飯桌收拾好,安排孩子們睡下以後,路瓦大媽坐在爐火旁邊,把小男孩夾在膝頭中間,準備給他稍微梳洗一下。 「髒得像他這樣,沒法讓他睡覺。 我敢打賭,他肯定從沒見過海綿和梳子。 」 孩子像個陀螺似的在她雙手間來迴轉動着。 說真的,梳洗乾淨以後,這個可憐的小傢伙長着鬈毛狗那樣的粉紅鼻子,一雙圓圓的小手紅得就像小蘋果似的,相貌還很漂亮。 路瓦大媽滿足地望着她的成果。 「他大概有幾歲?」 弗朗索沃趕緊放下煙斗,他很高興自己終於又得到了重視。 整個晚上這還是頭一次主動跟他說話,問他一句話几乎等於獲得了饒恕。 他站起來,從口袋裏掏出繩子。 「有幾歲,哦!哦!我馬上就可以告訴你。 」 他攔腰抱起小傢伙,開始用繩子像纏繞克拉姆西的樹木一樣纏繞小傢伙。 路瓦大媽吃驚地望着他。 「你在幹什麼?」 「我得量量看啊!」 她從他手裡搶過繩子,用勁扔到了房間的另一頭。 「我可憐的老公,看你這些怪癖有多蠢!一個孩子不是一棵小樹。 」 不幸的弗朗索沃,今天晚上他運氣不太好! 他羞得臉紅了,縮了回去,這時候,路瓦大媽把小傢伙安頓在科拉麗的床上睡下了。 小姑娘睡着了,緊握著拳頭,她把床上的全部地方都占滿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有個什麼東西塞到她旁邊,她伸出胳膊,把他推到角落裡,胳膊肘頂住了他的腦袋,轉過身去又睡着了。 燈滅了。 包圍了船的塞納河水啪啪作響,輕輕地搖晃着這所木板房子。 可憐的小棄兒渾身感到溫暖的舒適,他帶著一種陌生的感覺睡着了,冥冥中有什麼東西如同溫柔的手一般,在他閉上眼睛時撫摸他的腦袋。 第5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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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的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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