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爾福已不再是那個精明近於深謀遠慮的上層人物了,現在他是一隻受傷將死的老虎,他的牙齒已被最後的痛苦磨碎了。 他不怕現實,他只怕鬼。 他跨過屍體,好象那是能把他吞噬的一隻火爐。 他把那孩子抱在自己的懷裡,摟着他,搖他,喊他,但那孩子並不回答。 他嘴唇去親那孩子的臉頰,孩子是冰冷慘白的。 他感到他的四肢僵硬,他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心臟已不再跳動了,孩子死了。 一張疊着的紙從愛德華的胸口上落下來。 維爾福如同五雷轟頂,雙腿一軟跪下來,孩子從他麻木的手上滑下來,滾到他母親的身邊。 維爾福拾起那張紙,那是妻子的筆跡,他迫不急待地看了起來。 「你知道我是一個好母親,為了我兒子不惜讓自己變成一個罪人。 一個好母親是不能和她的兒子分離的。 」 維爾福無法相信他的眼睛,無法相信他的理智。 他向孩子的屍體爬過去,象一隻母獅看著它死掉的小獅子一樣。 悲痛欲絶地喊道,「上帝啊!」他說,「上帝永在啊!」那兩具死屍嚇壞了他,他不能忍受兩具屍體來填充寂靜。 直到那時,他被一中絶望和悲痛支持着。 悲痛力大無比,而絶望使他產生了一種異乎尋常的勇氣。 現在,他站起來,但他的頭低着,悲哀壓得他抬不起頭來。 他甩了甩那被冷汗潤濕的頭髮,決定去找他的父親,他從沒對任何人表示過憐憫,但現在他要找一個人來聽他訴苦,他要找一個來聽他哭泣。 他走下樓梯,走進諾瓦蒂埃的房間。 那老人正用他所能夠表現出的最親熱的表情在傾聽布沙尼神甫說話,布沙尼神甫仍象往常一樣冷淡平靜。 維爾福一看見那長老,便把手按在前額上。 他記得他曾在阿都爾那次晚宴後去拜訪過他,也記得長老曾在瓦朗蒂娜去世的那天到這座房子裡來過。 「你在這兒,閣下!」他嘆道,「你怎麼總是伴隨死神一起來呢?」 布沙尼轉過身來,看著檢察官變了形的臉和他眼睛裡那種野蠻的凶光,他知道開庭的那齣戲已經收場了,但他當然不知道發生了別的事情。 「我以前曾來為你的女兒祈禱過。 」他答道。 「但你今天來做什麼?」 「我來告訴你:你的債已經償還得夠了,從此刻起,我將祈禱上帝象我一樣的寬恕你。 」 「上帝呀!」維爾福神情慌張的喊道,「你不是布沙尼神甫!」 「是的,我不是,」長老拉掉他的頭髮,搖一遙頭,他的黑髮披散到他那英俊的面孔兩旁。 「你是基督山伯爵!」檢察官帶著驚獃的神情喊道。 「你說得並不全對,檢察官閣下,再仔細想一想。 」 「你是在馬賽第一次聽到我的聲音的,在二十三年以前,你與聖·梅朗小姐舉行婚禮的那一天。 好好想一想吧。 」 「你不是布沙尼?你不是基督山?你就是那個躲在幕後與我不共戴天的死對頭!我在馬賽的時候一定得罪過你。 哦,該我倒霉!」 「是的,你說得對,」伯爵把雙手交叉在寬闊的胸前,說,「想想吧,仔細想想吧!」 「但我怎樣得罪了你?」維爾福喊道,他的腦子正在那既非幻夢也非現實的境地徘徊在理智和瘋狂之間,——「我怎樣得罪了你?告訴我吧!說呀!」 「你是誰,那麼你是誰?」 「我是被你埋在伊夫堡黑牢裡的一個可憐的人的陰魂。 那個陰魂終於已從他的墳墓裡爬了出來,上帝賜他一個基督山的面具,給他許多金珠寶貝,使你直到今天才能認出他。 」 「啊!我認出你了!我認出你了!」檢察官喊道,「你是——」 「我是愛德蒙·唐太斯!」 「你是愛德蒙·唐太斯!」維爾福抓住伯爵的手腕喊道,「那麼到這兒來。 」於是他拉著基督山往樓上走。 伯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他的心裡也料到發生了某種新的災難。 「看吧,愛德蒙·唐太斯!」他指着他妻子和孩子的屍體說,「看!你的仇報了嗎?」 基督山看到這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他的臉色變得蒼白;他把報復的權利用得過了頭,他已沒有權利說“上帝助我,上帝與我同在。 那句話了。 他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悲哀的表情撲到那孩子的屍體上,撥開他的眼睛,摸一摸他的脈搏,然後抱著他衝進瓦朗蒂娜的房間,把門關上了。 第30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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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恩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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