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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下江南 - 57 / 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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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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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舉目將他一看,見他儀表非常,年約三旬,眉清目秀,面如滿月,聲音雄亮,舉止端方,此人必是英雄,何妨與他結識,觀其品格,以便日後為國家出力,豈不為妙?立定主意,答道:「足見張兄雅愛,只是小弟未經拜訪,造次相擾,殊切不恭,容日到府拜候奉陪如何?」這張廷懷天生一對識英雄的巨眼,一見高天賜龍眉鳳目,滿面威儀,年紀與自己相仿,談吐間,聲若洪鐘,目射神光,氣宇軒昂,居然是一個王侯品貌,一心要與他結納,焉肯輕輕錯過?忙即走近船旁,一手挽著花艇船邊,踱將過來,躬身施禮,口稱:「高兄若果如斯客套,非像你我英雄了。」天子還禮道:「既承雅愛,焉可再辭?」隨即攜著手同回快艇中來,步進中艙,從新見禮,分賓主坐下。見艙內陳設,與那小花艇,格外不同,所有名人字畫、古玩幾桌色色華麗。水手及使用下人,約有二十餘人之多,獻罷茶煙,廷懷吩咐將那小花船,扣在自己快艇后,一路遊玩,要到得月樓寮中,去訪姑蘇名妓李云娘、金鳳嬌諸姐妹去。水手遵命,飛槳便往。一面擺點心、糖果、圍碟等物,放在紅木桌上。廷懷恭請高兄上座,彼此謙遜一番,方才就坐。
二人談論經論,略用茶點,廷懷指點沿途經歷景物,一切湖裡繁華,證今評古,自吳王建業、子胥築城至今,本朝所有先後賢人,聖天子層層考博。那張廷懷談論風生,百問百答,極稱淵博,廷懷有所難辨,天子亦詳為講解分明,彼此言語投機,各恨相見之晚。說話之間,船到得月樓一帶娼船之前,快船水手將船扣好,將近萬字欄桿旁邊,聖天子舉目看時,見一字兒灣泊著許多畫棟雕樑、鋪金結綵極大的花船,大者高約丈餘,長四五丈,艙內均建層樓,橫闊丈餘或八尺不等,四面花窗,色樣奇巧,窗內鑲嵌玻璃,船頭翠綠欄桿,上面挑出五色花綢遮陽,簫管琵琶,擺列船頭,鴇兒與一班絃索手站立一旁,一齊與二位大爺打躬作揖。張廷懷攜著高天賜手,踏過船頭,李云娘早已迎到艙門,笑道:「今日什麼風,吹得二位大人來此?」慢舉金蓮,上前萬福。二人亦以禮相還,行得艙來,廷懷忙尊高兄上座,三人謙遜一番,方才分賓主坐下。丫鬟捧上三蠱香茶,就在旁邊侍候裝煙。
聖天子看那艙中,陳設極富麗,兩旁掛著許多名人題贈的詩詞。留心看這李云娘,倒也十分標緻,眉如新月,眼若秋波,面白唇紅,腰肢婀娜,體態輕盈,雖不及沉魚落雁之容,也有六七分姿色。只見她輕啟朱脣,請教這位貴客:「上姓尊名,貴鄉何處?」廷懷忙道:「此位敝友,乃北京人,姓高名天賜,適才路上相遇,傾談之下,遂成莫逆之交,特地邀來拜訪,博覽群芳。諸姐妹中,準人才貌稱著者,請來一會,以盡今日之歡。」高天賜連忙遜道:「豈敢,豈敢!小可不過奉陪張兄到此,以圖一夕之歡,望勿見笑。」云娘答道:「素仰尊名,幸蒙光降,何樂如之。但敝姐妹中,難言才貌,誠恐辜負雅意,切勿見怪。」


  
說著,鴇兒早已聽見有新來北京大客,又是張員外好友,自然都是闊客,既要博覽姑蘇名妓,即刻將左右鄰船幾個有名的妓女,一齊裝扮得如仙子一般,送到云娘艇里來。一同上前,與二位客人見了禮,兩旁坐下,就中有一個姓金名鳳嬌,年方二九,生得五貌花容,頗稱蘇州水陸教坊中班頭領袖,雖則她貌如蘇小,才勝薛濤,還在云娘之上,只因她性情驕傲,恃才做物,不肯做那迎新送舊、轉臉無情之態,即如富翁張員外,稍有一言不和,她就冷淡如冰,不肯曲意承歡,以圖寵愛,諸如此類,與客無緣。雖然才貌超群,反落諸妓之後,今聞直隸高客人要訪才貌雙全之妓,諒必此人不俗,特意前來一會。見聖天子有龍鳳之姿,天日之表,氣概不凡。暗想這客人品貌,不知他勝懷如何,一試便知。
彼此談了謙遜之言,鴇兒請到酒廳赴席。一同步進中艙,當中圓桌上排了滿尊筵席,兩邊絃索,五音齊奏,絲竹並陳,卻也華美。於是坐下,共倒金樽,酒至數巡,是晚乃七月初旬,暑氣仍甚,但見銀河月色,對酒當歌,人生幾何?高聲朗誦,天子偶然想得一聯,乃道:「良朋相對,酒興初濃,詩詞以記其盛」,高聲唸曰:「新月如舟,撐入銀河仙姐坐。」廷懷不假思索,對曰:「紅輪似鏡,照歸碧海玉人觀。」金鳳嬌即喚侍婢小英,拿了文房四寶,放在案上,提起筆來,寫在花箋之上,彼此稱賞一番。
天子見鳳嬌寫得筆走蛟龍,十分愛她。張亦隨即想出一聯,提筆寫在箋上道:「六木森森,桃梅杏李松柏。」高天賜介面曰:「四山出出,泰華嵩岳崑崙。」廷懷大加讚賞,倍相敬重。是日天氣炎熱,扇不離手,鳳嬌將其手中金面紙扇,求高貴人大作一題,高天賜接過扇兒,鋪在桌上,一揮而就,意存規誨,指點迷津,見八句七言詩詞詠道:
體態產生月半鉤,清風流暢快心愁。
時逢炎熱多相愛,秋至寒來卻不留。
質似紅顏羞薄命,花殘紙爛悔難謀。


  
趁早脫身休落後,免教白骨望誰收。
金鳳嬌接過看完,感激道:「賤妾久有此心,恨未得其人,今蒙金石良言,這詩當爲妾座右銘,以志不忘。」天子道:「急流勇退,機不可失,愿各美人勉之,今日之會,殊快心懷,張兄何不就將美妓為題,作詩以見其概如何?」張君可遵命,提筆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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