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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花新編 - 83 / 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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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花新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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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小瑤宮住。是何人、移來江上,畫欄低護。水珮風裳映空碧,只怕夜涼難舞。但愁倚湘簾無緒。太液朝霞和夢遠,更微波隔斷鴛鴦語!抱幽恨,恨誰訴?湖山幾點傷心處。看微微殘照,蕭蕭秋雨。忍教重認前身影,負了一汀歐鷺!休提起、洛川湘浦。十里曉風香不斷,正月明寒瀉全盤露。問甚日?凌波去。
純客向尚秋道:「這《金縷曲》,題目好似盆荷,寄託倒還深遠。」尚秋正要答言,忽聽亭內又一人道:「你這詞的寓意,我倒猜著了。這個鴛鴦,莫非是天上碧桃、日邊紅杏嗎?金盤瀉露,引用得也還恰當,可恨那露氣太寒涼些。什麼水殿瑤宮,直是金籠玉笯罷了!」那一人道:「可不是!況且我的感慨更與衆不同,馬季長雖薄劣,誰能不替絳帳中人一泄憤憤呢!」純客聽到這裡,就突然闖進喊道:「好大膽,巷議者誅,亭議者族,你們不怕嗎?」你道那吟詠的是誰?原來就是聞韻高,科頭箕踞,兩眼朝天,橫在一張醉翁椅上,旁邊靠著張花梨圓桌;站著的是米筱亭,正握著支提筆,滿蘸墨水,寫一幅什麼橫額哩。當時聽純客如此說,都站起來笑了。純客忙擋住道:「吟詩的盡著吟,寫字的只管寫,我們還要過那邊見主人哩!」說話未了,忽然微風中吹來一陣笑語聲,一個說:「我投了個雙驍,比你的貫耳高得多哩!」一個道:「讓我再投個雙貫耳你看。」小燕道:「咦,誰在那裡投壺?」筱亭道:「除了劍云,誰高興幹那個!」扈橋就飛步搶上去道:「我倒沒玩過這個,且去看來。」純客自給薆云一路談心,也跟下亭子來。一下亭,只見一條曲折長廊,東西蜿蜒,一眼望不見底兒。西首一帶,全是翠色粘天的竹林,遠遠望進去,露出幾處臺榭,甚是窈窕。這當兒,那前導的管家,卻踅向東首,渡過了一條小小紅橋,進了一重垂花門,原來裡面藏著三間小花廳,廳前小庭中,堆著高高低低的太湖山石,玲瓏剔透,磊砢崢嶸,石氣撲人,雲根掩土。廊底下,果然見姜劍云捲起雙袖,叉著手半靠在欄桿上,看著一個十五六歲的活潑少年,手執一枝竹箭,離著個有耳的銅瓶五步地,直躬斂容地立著,正要投哩!恰好扈橋喘吁吁地跑來喊道:「好呀,你們做這樣雅戲,也不叫我玩玩!」說著,就在那少年手裡奪了竹箭,順手一擲,早拋出五六丈之外。此時純客及眾人已進來,見了鬨然大笑。純客道:「蠢兒!這個把戲,哪裡是粗心浮氣弄得來的!」一面說話,一面看那少年,見他英秀撲人,鋒芒四射,倒吃一驚。想要動問,尚秋、子珮已先問劍云道:「這位是誰?」
劍云笑道:「我真忘了,這位是福州林敦古兄。榜名是個『勛』字,文忠族孫,新科的解元,文章學問很可以的。因久慕純老大名,渴愿一見,所以今天跟著兄弟同來的。」說罷,就招呼敦古,見了純客和眾人。純客讚歎了一回,方要移步,忽回頭,卻見那廳裡邊一間一張百靈臺上,錢唐卿坐在上首,右手拿著根長旱菸筒,左手托一本書在那裡看,說道:「你這書把板本學的掌故,蒐羅得翔實極了。弟意此書,既仿宋詩紀事詩之例,就可叫作《藏書紀事詩》,你說好嗎?」純客方知上首還有人哩。看時,卻是個黑瘦老者,危然端坐,彷彿老僧入定一樣。原來是潘八瀛尚書的得意門生、現在做他西席的葉緣常。小燕要去招呼,純客忙說不必驚動他們,大家就走出那廳。又過了幾處廊樹,方到了一座宏大的四面廳前,周圍環繞遊廊,前後簇擁花木,裡裏外外堆滿了光怪陸離的菊花山,都盛著五彩細磁古盆,湘簾高卷,錦罽重敷,古鼎龍涎,鏡屏風紐,真個光搖金碧,氣蕩雲霞。當時那管家把純客等領進廳來,只有成伯怡破巾舊服,含笑相迎,見小燕、尚秋、子珮等道:「原來你們都在一塊兒,倒叫人好等!」純客尚未開口,只聽東壁藤榻上一人高聲道:「我們等等倒也罷了,只被怡云、素云兩個小燕子,聒噪得耳根不清。這會兒沒法子,趕到後面下棋去了。」純客尋聲看去,原來是黎石農,手裡正拿著本古碑,遞給一個圓臉微鬚、氣概粗率的老者。純客認得是山東名士汪蓮孫,就上去相見,一面就對石農道:「不瞞老師說,門生舊疾又發,幾乎不能來,所以遲到了,幸老師恕罪!」石農笑道:「快別老師門生的挖苦人了,只要不考問著我『敦倫』就夠了。」大家聽了,鬨堂笑起來。那當兒,後面三云瓊枝照耀的都出來請安。外面各客也慢慢都聚到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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