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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花新編 - 99 / 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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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花新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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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危急間,忽聽面前有人喊道:「鳳孫休慌,我在這裡。」鳳孫迷離中抬頭一看,彷彿立在面前是一個渾身白衣的老婦人,心裡只當是觀音顯聖來救他的,忙又叫道:「菩薩救命呀!」只聽那人笑道:「什麼菩薩?菩薩坐在桌兒上呢!」鳳孫被這話一提,心裡倒清爽了一半,重又定眼細認了一認,呸!哪裡是南海白衣觀世音,倒是個北京绔袴莊稚燕,嘻著嘴立在他面前。看看自己身體還坐在佛桌旁的一張大椅上,爐里供的藏香只燒了一寸,高岡飛了,梨花林、桃花徑迷了,童兒妖怪滅了,窗外半鉤斜月,床前一粒殘燈,靜悄悄一些風聲也沒有,方曉得剛才鬧轟轟的倒是一場大夢。想起剛才自己狼狽的神情,對著稚燕倒有些惶愧,把白日托他到連公公那裡謀幹的事倒忘懷了,只顧有要沒緊地道:「你在哪兒樂?這早晚才回來!」稚燕道:「阿呀呀,這個人可瘋了!人家為你的事,腳不著地跑了一整夜,你倒還樂呀樂呀地挖苦人!」鳳孫聽了這話,才把番菜館裡遞給他匯票、托他到連公公那裡討準信的一總事都想起來,不覺心裡勃的一跳,忙問道:「事情辦妥了沒有?」稚燕笑道:「好風涼話兒!天下哪兒有這麼容易的事兒!我從番菜館裡出來,曾敬華那裡這麼熱鬧的的窩兒,我也不敢踹,一口氣跑上連公公家裡,只道約會的事不會脫卯兒的,誰知道還是撲了一個空。老等了半天,不見回來,問著他們,敢情爲了預備老佛爺萬壽的事情,內務府請了去商量,說不定多早才回家呢。我想橫豎事兒早說妥了,只要這邊票兒交出去,自然那邊官兒送上來,不怕他有紅孩兒來搶了唐僧人蔘果去,你說對不對?」鳳孫一聽「紅孩兒」三個字,不覺把夢中境界直提起來,一面順口說道:「這麼說,那匯票你仍舊帶回來了?」一面呆呆地只管想那夢兒,從那一群小孩變了妖怪、撲上身來想起,直想到自己放了上海道、稚燕踢門狂喊,看看稚燕此時的形狀宛然夢裡,忽然暗暗吃驚道:「不好了,我上了小人的當了!照夢詳來,小孩者,小人也,變了妖怪撲上身來,明明說這班小人在那裡變著法兒的捉弄我。小徑者,小路也,已經有人比我走在頭裡,我是沒路可走的了。若然硬要走,必然惹起風波。」想到這裡,猛地又想起夢醒時候,看見一個白衣老婦,不覺恍然大悟道:「這是我一向虔誠供奉了觀音,今日特地來託夢點醒我的。罷了!罷了!上海道我決計不要了,倒是十二萬的一張匯票,總要想法兒騙回到手才好。」想了一想,就接著說道:「既然你帶回來,很好,那票兒本來差著,你給我改正了再拿去。」稚燕愕然道:「哪兒的事?數目對了就得了。」鳳孫道:「你不用管,你拿出來,看我改正,你就知道了。」稚燕似信不信的,本不願意掏出來,到底礙著鳳孫是物主兒,不好十分掯著不放,只得慢慢地從靴頁里抽出,挪到燈邊遠遠地一照道:「沒有錯呀!」一語未了,不防被鳳孫劈手奪去,就往自己衣袋裡一塞。稚燕倒吃了個驚道:「這怎麼說?咦,改也不改,索性收起來了!」鳳孫笑道:「不瞞稚兄說,票子是沒有錯,倒是兄弟的主意打錯了。如今想過來,不幹這事了。稚兄高興,倒是稚兄去頂替了吧!兄弟是情願留著這宗銀子,去孝敬韓家潭口袋底的哥兒姐兒的了。」稚燕跳起來道:「豈有此理!你這話到底是真話是夢話?你要想想,這上海道的缺,是不容易謀的!連公公的路,是不容易走的!我給你鬧神鬧鬼,跑了半個多月,這才摸著點邊兒。你倒好意思,輕輕鬆鬆說不要了。我可沒臉去回覆人家。你倒把不要的道理說給我聽聽!」鳳孫仍笑嘻嘻地道:「回覆不回覆,橫豎沒有我的事,我是打定主意不要的了。」那當兒,一個是斬釘截鐵地咬定不要了,一個是面紅頸赤地死問他為何不要呢;一個笑瞇瞇只管賴皮,一個急吽吽無非撒潑。正鬧得沒得開交,忽聽砰的一聲,房門開處,走進一個家人,手裡拿著一封電報,走到鳳孫身旁道:「這是南邊發來給章大人的。」說著,伸手遞給鳳孫,就回身走了。鳳孫忙接來一望,知道是從杭州家裡打來的,就吃了一嚇,拆開看了看,不覺說聲「僥倖」,就手遞給稚燕道:「如今不用爭吵了,我丁了艱了!」稚燕看著,方曉得鳳孫的繼母病故,一封報喪的電報。到此地位,也沒得說了,把剛才的一團怒火霎時消滅,倒只好敷衍了幾句安慰的套話,問他幾時動身。鳳孫道:「這裡的事情料理清楚,也得六七天。」當時彼此沒興,各自安歇去了。從此鳳孫每日忙忙碌碌,預備回南的事。到了第五日,就看見京報上果然上海道放了魚邦禮,外面就沸沸揚揚議論起來。有的說姓魚的託了後門估衣鋪,走王府的門路的;有的說姓魚的認得了皇妃的親戚,在皇上御前保舉的。鳳孫聽了這些話,倒也如風過耳,毫不在意,只管把自己的事盡著趕辦。又歇了一兩天,就偃旗息鼓地回南奔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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