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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花新編 - 120 / 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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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花新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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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聞韻高是金、寶兩宮的師傅,自然知道宮闈的事,比別人詳細。龔尚書在毓慶宮講書的時候,清帝每遇太后虐待,也要向師傅哭訴。這兩人都和唐卿往來最密,此時談論到此,所以唐卿也略知大概。當下唐卿接著說道:「兩宮失和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但講到廢立,當此戰禍方殷、大局瀕危之際,我料太后雖有成竹,決不敢冒昧舉行。這是賢弟關心太切,所以有此杞人之憂。如不放心,好在劉益昆現在北京,賢弟可去謁見,秘密告知,囑他防範。我再去和高、龔兩尚書密商,借翊衛畿輔為名,把淮軍夙將倪鞏廷調進關來。這人忠誠勇敢,可以防制非常。又函托署江督莊壽香把馮子材一軍留駐淮、徐。經這一番佈置,使西邊有所顧忌,也可有備無患了。」韻高附掌稱善。唐卿道:「據我看來,目前切要之圖,還在戰局的糜爛。賢弟,你也是主戰派中有力的一人,對於目前的事,不能不負些責任。你看,上月劉公島的陷落,數年來全力經營的海軍完全覆沒,丁雨汀服毒自盡了,從此山東文登、寧海一帶,也被日軍佔領。海蓋方面,說也羞人,宋欽領了十萬雄兵,攻打海城日兵六千人,五次不能下,現在只靠玨齋所率的湘軍六萬人,還未一試。前天他有信來,爲了臺諫的參案,很覺灰心;又道伊唐阿忽然借口救遼,率軍宵遁,軍心頗被搖動。他雖然還是口出大言,我卻很替他十分擔憂。至於議和一層,到了如此地步,自然不能不認他是個急救的方策。但小燕和召廉村徒然奉了全權的使命,還被日本挑剔國書上的字句拒絕了,白走一趟。其實不客氣說,這個全權大臣,非威毅伯去不可!非威毅伯帶了賠款割地的權柄去不可!這還成個平等國的議和嗎?就是城下之盟罷了!喪失的巨大,可想而知。這幾天威毅伯已奉諭開復了一切處分,派了頭等全權大臣,正在和敬王、祖蓀山等計議和議的方針,高中堂和龔尚書都不願參預,那還不是掩耳盜鈴的態度嗎?我想,最好玨齋能在這時候爭一口氣,打一個大勝仗,給法、越戰爭時候的馮子材一樣,和議也好講得多哩!」韻高道:「門生聽說江蘇同鄉今天在江蘇會館公宴威毅伯的參贊馬美菽、烏赤云,老師是不是主人?」唐卿道:「我也是主人,正待要去。美菽本是熟人,他的《文通》一書也曾讀過。烏君聽說是粵中的名士,不但是外交能手,而且深通西方理學,倒不可不去談談,看他們對於時局有什麼意見。」韻高知道唐卿尚須赴宴,也不便多談,就此告辭出來。
唐卿送客后,看看時候不早,連忙換了一套宴客的禮服,吩咐套車,直向米市衚衕江蘇會館而來。到得館中,同鄉京官都朝珠補褂,躋躋蹌蹌地擠滿了館裡東花廳,陸菶如、章直蜚、米筱亭、葉緣常、尹震生、龔弓夫,這一班人也都到了。唐卿一一招呼了。不一會,長班引進兩位特客來,第一個是神清骨秀,氣概昂藏,上唇翹起兩簇烏須,唐卿認得就是馬美菽;第二個卻生得方面大耳神情肅穆鬚髯豐滿,大概是烏赤云了。同鄉本已推定唐卿做主人的領袖,於是送了茶,寒暄了幾句,馬上就請到大廳上,斟酒坐定。套禮已畢,大家慢慢談聲漸終,唐卿便先開口道:「這幾天中堂為國宣勞,政躬想必健適,行旌何日徂東?全國正深翹企!」美菽道:「戰局日危,遲留一日,即多一日損失,中堂也迫不及待,已定明日請訓后,即便啟行。」直蜚道:「言和是全國臣民所恥,中堂冒不韙而獨行其是,足見首輔孤忠。但究竟開議后,有無把握,不致斷送國脈?」赤云道:「孫子曰:『知彼知己,百戰百勝。』中堂何嘗不主戰!不過戰必量力,中堂知己力不足,人力有餘,不敢附和一般不明內容而自大輕敵者,輕言開戰。現時戰的效驗,已大張曉喻了,中堂以國為重,決不負氣。但事勢到此,只好盡力做去,做一分是一分,講不到有把握沒把握的話了。」弓夫道:「海軍是中堂精心編練,會操復奏,頗自誇張。前敵各軍亦多淮軍精銳,何以大東遇敵,一蹶不振;平壤交綏,望風而靡?中堂武勛蓋代,身總師干,國力之足不足,似應稍負責任!」美菽笑道:「弓夫兄,你不是局外人,海軍經費每年曾否移作別用?中堂曾否聲明不敷展佈?此次失敗,與機械不具有無關係?其他軍事上是否毫無掣肘?弓夫兄回去一問令叔祖,當可瞭然。但現在當局,自應各負各責,中堂也並不諉卸。」震生忽憤憤插言道:「我不是袒護中堂,前幾個月,大家發狂似地主戰,現在戰敗了,又動輒痛罵中堂。我獨以為這回致敗的原因,不在天津,全在京師。中堂思深慮遠,承平之日,何嘗不建議整飭武備?無奈封章一到,幾乎無一事不遭總署及戶部的駁斥,直到高昇擊沉,中堂還請撥巨帑構械和倡議買進南美洲鐵甲船一大隊,又不批準。有人說蕞爾日本,北洋的預備已足破敵,他說這話,大概已忘卻了歷年自己駁斥的案子了!諸位想,中堂的被罵,冤不冤呢?」筱亭見大家越說越到爭論上去,大非敬客之道,就出來調解其間道:「往事何必重提,各負各責。自是美菽先生的名論,以後還望中堂忍辱負重,化險為夷,兩公左輔右弼,折衝禦侮,是此次中堂一行,實中國四萬萬人所託命,敢致一觥,為中國前途祝福!為中堂及二公祝福!」筱亭說罷,立起來滿飲了一杯。大家也都飲了一杯。美菽和赤云也就趁勢告辭離了江蘇會館,到別處去了。這裡同鄉京官也各自散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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