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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陸散文 - 94 / 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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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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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呼嘯,寒徹肌膚。黃興在書院的長廊裡走來走去。他久久地凝視着張浚題的「城南書院」的匾額。張浚是南宋抗金名將,是個讀書人。

他以觀文殿大學士出知潭州,創建了這所城南書院.自此絃歌不絶,薪火相傳。理學大師朱熹、張械遠道而來;賀長齡、賀熙齡兄弟聞訊而動;左宗棠、胡林冀也來了;郭嵩燾一來就在張拭祠旁創建船山祠,親題楹聯和像贊,對王夫之的經世致用推崇備至……青燈黃卷,他們苦苦探索的是宇宙真知與人生真諦;皓首窮經,唯思想者不會走錯時空。城南書院所承載的文化精神歷程,是中國讀書人的一部心靈史。黃興閲讀這部心靈史,感到發熱,感到震撼。


  

文化是對完美的追尋,文化的「動力」不單純是追求知識的熱情,更是一種社會責任。可眼下理想與現實,主張與實踐,如亂麻般交織。讀書明理,明什麼理呢?

義理之學,自周敦頤、張載開始,已成為宋明以來的一個重要學派。明清之際,經過王夫之的闡發,更成為湖湘學派一脈相承的傳統。黃興研究宋明學案,研究程灝、程頤、朱熹的「明德」與「新民」學說,他理解了陳同甫、陳傅良為什麼要「救世濟時、規復宋室」,理解了王夫之為什麼要「探究民物、區分夷夏」。現在,清王朝的統治已經腐朽。

我為什麼不去恢復漢業‧為什麼不去做一番經天緯地的事業?

做人要做奇男子!

光緒二十三年秋天,善化舉行縣試。黃興抱著試試的心態走進考場。考中秀才是黃興意料中的事情。就在全家為他舉杯祝願的時候,他卻隨口吟誦「一第豈能酬我志,此行聊慰白頭親」。

就在這天夜裡,黃興為自己制了兩方印章:「剷除世界一切障礙物之使者」(朱文)和「滅此朝食」(白文)。

黃興已不把應試獲中當做讀書的目的。他的一雙清澈的眼睛,投向了城南書院外面的世界,投向了祖國的北方。那裡是寬闊無邊的黃海。那裡狂風大作、殺聲震天,那裡波濤洶湧、炮聲隆隆.那裡有清軍將士的浴血奮戰,有小日本的張牙舞爪……

黃興坐不住了。一切有血性的中國人都坐不住了。祖國危在旦夕,當權者卻在爭權奪利。「人生識字憂患始,位卑未敢忘憂國。

」黃興要去救亡圖存,要遠涉千里,去赴死亡的盛宴。他寫詩言志:「朝作書,暮作書,彫蟲篆刻胡為乎‧投筆方為大丈夫!」

王先謙山長目送黃興走出書院山門的時候,非常自信,感到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推動着黃興。這力量來自湖湘文化的沃土,這力量推動過王夫之。推動過左宗棠。左宗棠是從這裡走出去的,身無半畝,心憂天下,抬着黑色的棺材進軍新疆,收復了祖國半壁河山。

這位山長果然沒有看錯。黃興後來的人生實踐,後來的轟轟烈烈,為城南書院寫就了最華彩的一筆,也為奇男子做了最好的註解:有大才,有能量,大智大勇;有抱負,能擔待,惻隱慈悲,情操高尚;大肚能容,真誠堅忍,頂天立地!

黃興與孫中山的第一次握手是在日本的東京。



1900年春暖花開的時候,28歲的黃興正在湖北的兩湖書院學習,湖廣總督張之洞選他去日本留學。此後,黃興曾十次進出日本,在日本居留長達六七年。日本的軍事和教育,給了黃興重大影響。日本的東京也成了他策劃革命活動的重要基地。

黃興原名黃軫,號杞園,他在日本改名黃興,號克強。他在自述中說:「我的名號,就是我革命終極的目的,這個終極的目的,就是興我中華,興我民族,克服強暴。」

黃興決心以身許國。在30歲生日這天,黃興從日本回到湖南長沙明德中學當老師。利用教書作掩護,組織成立「華興會」,提出了「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的明確口號。他與劉揆一等人策劃長沙起義,準備在慈禧太后70壽辰的「萬壽節」暴動。


  

不料事泄,黃興再次出走日本。

黃興這次抵達日本是190411月底,這是他第三次涉足日本領土。他與宋教仁等留日學生商議,要「組織革命同志會從事民族革命」。這一次有了黃興與孫中山的第一次握手。這是兩位歷史巨人的握手。

1905719日,孫中山從歐洲來到日本。孫先生是革命的先行者,多年來一直為革命奔走呼號,尋找出手的機會。他問日本友人宮崎寅藏,日本的留學生中有沒有傑出人物‧宮崎是黃興的朋友,他很自然地說起了這個有性格有血性的湖南人。黃興曾在日本編譯《遊學譯編》,宣傳反清革命;組織拒俄義勇隊,在留學生中享有很高威望。

宮崎先生後來寫了一篇《清國革命軍談》,在191110月的東京《日日新聞》上連載,記錄了黃興與孫中山的第一次握手。我在這裡抄錄下來,再現當年的真情實景:

到達黃寓時,我要孫逸仙在門口等一等。我推開格子門喊一聲「黃先生」!末永節和黃興一起探出頭來,看到孫逸仙站在外面,忙說:「啊!孫先生。」黃興想到許多學生在裡面,立即做手勢,示意孫先生不要進去。我們會意了,隨即出門等待。

片刻,黃興、末永節、張繼三個人出來了,將我們帶到中國餐館鳳樂園。寒暄過後,彼此不拘禮節,大有一見如故之感。他們很快就開始談起國家大事來。我雖然不太懂中國話,不知他們講些什麼,但是,中國革命豪傑在這兒歡聚一堂,暢所欲言,使我們感到非常高興。

我和末永節互相頻頻乾杯。大約有兩小時,孫、黃兩人專心商議國家大事,酒餚少沾。直到最後,他們才舉杯慶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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