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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散文(風景遊記篇) - 104 / 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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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散文(風景遊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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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瞿塘峽像一道閘門,那麼巫峽簡直像江上一條迂迴曲折的畫廊。船隨山勢左一彎,右一轉,每一曲,每一折,都向你展開一幅絶好的風景畫。兩岸山勢奇絶,連綿不斷,巫山十二峰,各峰有各峰的姿態,人們給它們以很高的美的評價和命名,顯然使我們的江山增加了詩意,而詩意又是變化無窮的。突然是深灰色石岩從高空直垂而下浸入江心,令人想到一個巨大的驚嘆號;突然是綠茸茸草阪,像一支充滿幽情的樂曲;特別好看的是懸岩上那一堆堆給秋霜染得紅艷艷的野草,簡直像是滿山杜鵑了,峽急江陡,江面佈滿大大小小漩渦,船隻能緩緩行進,像一個在叢山峻嶺之間慢步前行的旅人。

但這正好使遠方來的人,有充裕時間欣賞這莽莽蒼蒼、浩浩蕩蕩長江上大自然的壯美。蒼鷹在高峽上盤旋,江濤追隨着山巒激蕩,山影雲影,日光水光,交織成一片。


  

十點,江面漸趨廣闊,急流穩渡,穿過了巫峽。十點十五分至巴東,已入湖北境。十點半到牛口,江浪洶湧,把船推在浪頭上,搖擺着前進。江流剛奔出巫峽,還沒來得及喘息,卻又衝入第三峽——西陵峽了。

西陵峽比較寬闊,但是江流至此變得特別凶惡,處處是急流,處處是險灘。船一下像流星隨着怒濤衝去,一下又繞着險灘迂迴浮進。最著名的三個險灘是:泄灘、青灘和崆嶺灘。初下泄灘,你看著那萬馬奔騰的江水會突然感到江水簡直是在旋轉不前,一千個、一萬個漩渦,使得「江津」號劇烈震動起來。

這一節江流雖險,卻流傳着無數優美的傳說。十一點十五分到秭歸。據袁崧《宜都山川記》載:秭歸是屈原故鄉,是楚子熊繹建國之地。後來屈原被流放到汨羅江,死在那裡。

民間流傳着:屈大夫死日,有人在汨羅江畔,看見他峨冠博帶,美髯白皙,騎一匹白馬飄然而去。又傳說:屈原死後,被一大魚馱回秭歸,終於從流放之地回歸楚國。這一切初聽起來過于神奇怪誕,卻正反映了人民對屈原的無限懷念之情。

秭歸正面有一大片鐵青色礁石,森然聳立江面。經過很長一段急流繞過泄灘。在最急峻的地方,「江津」號用盡全副精力,戰抖着,震顫着前進。急流剛剛滾過,看見前面有一奇峰突起,江身沿著這山峰右面駛去,山峰左面卻又出現一道河流,原來這就是王昭君誕生地香溪。

它一下就令人記起杜甫的詩:「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我們遙望了一下香溪,船便沿著山峰進入一灌無比險峻的長峽——兵書寶劍峽。這兒完全是一條窄巷,我到船頭上,仰頭上望,只見黃石碧岩,高與天齊,再駛行一段就到了青灘。江面陡然下降,波濤洶湧,浪花四濺,當你還沒來得及仔細觀看,船已像箭一樣迅速飛下,巨浪為船頭劈開,旋捲着,合在一起,一下又激蕩開去。

江水像滾沸了一樣,到處是泡沫,到處是浪花。船上的同志指着岩上一片鄉鎮告我:「長江航船上很多領航人都出生在這兒每隻木船要想渡過青灘,都得請這兒的人引領過去。」這時我正注視着一隻逆流而上的木船,看起這青灘的聲勢十分嚇人,但人從洶湧浪濤中掌握了一條前進途徑,也就戰勝了大自然了。

中午,我們來到了崆嶺灘跟前,長江上的人都知道:「泄灘青灘不算灘,崆嶺才是鬼門關。」可見其凶險了。眼看一片灰色石礁佈滿水面,「江津」號卻拋錨停泊了。原來崆嶺灘一條狹窄航道只能過一隻船,這時有一隻江輪正在上行,我們只好等下來。

誰知竟等了那麼久,可見那上行的船隻是如何小心翼翼了。當我們駛下崆嶺灘時,果然是一片亂石林立,我們簡直不像在浩蕩的長江上,而是在蒼莽的叢林中找尋小徑跋涉前進了。

十一月十九日

早晨,一片通紅的陽光,把平靜的江水照得像玻璃一樣發亮。長江三日,千姿萬態,現在已不是前天那樣大霧迷蒙,也不是昨天「巫山巫峽色蕭森」,而是:「楚地闊無邊,蒼茫萬頃連」了。長江在穿過長峽之後,現在變得如此寧靜,就像剛剛誕生過嬰兒的年輕母親一樣安詳慈愛。天光水色真是柔和極了。


  
江水像微微拂動的絲綢,有兩隻雪白的鷗鳥緩緩地和「江津」號平行飛進,水天極目之處,凝成一種透明的薄霧,一簇一簇船帆,就像一束一束雪白的花朵在藍天下閃光。

在這樣一天,江輪上非常寧靜的一日,我把我全身心沉浸在「紅色的羅莎」——盧森堡的《獄中書簡》中。

這個在一九一八年德國無產階級革命中最堅定的領袖,我從她的信中,感到一個偉大革命家思想的光芒和胸懷的溫暖,突破鐵窗鐐銬,而閃耀在人間,你看,這一頁:

雨點輕柔而均勻地灑落在樹葉上,紫紅的閃電一次又一次地在鉛灰色中閃耀,遙遠處,隆隆的雷聲像洶湧澎湃的海濤餘波似地不斷滾滾傳來。在這一切陰霾慘淡的情景中,突然間一隻夜鶯在我窗前的一株楓樹上叫起來了!在雨中,閃電中,隆隆的雷聲中,夜鶯啼叫得像是一隻清脆的銀鈴,它歌唱得如醉如痴,它要壓倒雷聲,唱亮昏暗

昨晚九點鐘左右,我還看到壯麗的一幕,我從我的沙發上發現映在窗玻璃上的玫瑰色的返照,這使我非常驚異,因為天空完全是灰色的。我跑到窗前,着了迷似的站在那裡。在一色灰沉沉的天空上,東方湧現出一塊巨大的、美麗得人間少有的玫瑰色的雲彩,它與一切分隔開,孤零零地浮在那裡,看起來像是一個微笑,像是來自陌生的遠方的一個問候。我如釋重負地長吁了一口氣,不由自主地把雙手伸向這幅富有魅力的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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