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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演義 - 158 / 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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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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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是羞恚成疾,懨懨床褥,驀地裡生了一個背疽,痛不可忍,日夕呼號。本擬上表告辭,奈顧着大將軍印綬,又是戀戀難捨,沒奈何推延過去。偏是禮部尚書徐階,密劾鸞罪,兵部尚書趙錦又奏稱:「強寇壓境,大將軍仇鸞,病不能軍,萬一寇眾長驅,貽憂君父不小,臣願率兵親往,代鸞征討。」說得世宗性急起來,頒詔兵部,以尚書不便輕出,令侍郎蔣應奎,暫攝戎政,總兵陳時,代鸞為大將軍,惟這大將軍印尚在仇鸞掌握,飭趙錦收還。

鸞得報後,即日返京,養病私第。趙錦夤夜親往,持詔取印,仇鸞已病不能起,聞得此信,呵喲一聲,倒在榻上,頓時疽瘡迸裂,鼻息悠悠。家人忙了手腳,急將仇鸞叫醒,鸞開目一瞧,禁不住流淚兩行,至印信繳出,趙錦別去,鸞即斷氣而亡。保全首領,實是僥倖。


  

世宗已知仇鸞奸詐,遣都督陸炳,密查遺蹟。炳素嫉鸞,嘗偵悉鸞事,因恐沒有案證,未敢上聞。會鸞舊部時義、侯榮等,已冒功授錦衣衛指揮等官,聞鸞病死,料難安居,竟出奔居庸關,意欲往投俺答,可巧被陸炳知悉,着急足馳至關上,投書關吏,請發兵查緝鸞黨。冤冤相湊,時義、侯榮等人,叩關欲出,被關吏一併拘住,押解京師。

當下法司審訊,誘供逼招,盡發鸞通虜納賄諸事。陸炳一一奏明,那時世宗大怒,暴鸞罪惡,剖鸞棺,戮鸞屍,並執鸞父母妻子,及時義、侯榮等,一體處斬。近報則在己身,遠報則在妻孥。佈告天下,立罷馬市。

俺答聞信,稍稍引去。世宗又命宣大總督蘇佑,與巡撫侯鉞、總兵吳瑛等,出師北伐。畫蛇添足,未免多事。鉞率萬餘人出塞,襲擊俺答,又陷仇鸞故轍。

誰料被俺答聞知,設伏待着,俟侯鉞兵至,伏兵四起,首尾央擊,殺死把總劉歆等七人,士卒死亡無算,鉞等拚命逃還,才得保全性命。巡撫御史蔡樸,據實奏劾,留中不發。惟劉歆等死後恤典,總算命兵部頒發。既而俺答又犯大同,副總兵郭都出戰,孤軍無援,復遭戰歿,乃逮侯鉞至京,削籍為民。

世宗記恨仇鸞,尚是不置,因思楊繼盛劾鸞遭貶,未免冤枉,遂召繼盛還京,從典史四次遷升,復為兵部員外郎。嚴嵩與鸞有隙,以繼盛劾鸞有功,也從中說項,改遷兵部武選司。繼盛哪裡知曉,就是知曉,恐也不肯感嵩。只是感激主知,亟圖報國。

抵任甫一月,即草疏劾嵩罪狀,屬稿未成,妻張氏入室,問繼盛奏劾何人?繼盛憤憤道:「除開嚴嵩,還有哪個?」張氏婉勸道:「君可不必動筆了,前時劾一仇鸞,被困幾死,今嚴嵩父子,威焰薰天,一百個仇鸞,尚敵不過他,老虎頭上搔癢,無補國家,轉取禍戾,何苦何苦!」言亦近情。繼盛道:「我不願與這奸賊同朝共事,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張氏道:「君死無益,何若歸休!」繼盛道:「龍逄、比干,流芳百世,我得從古人後,願亦足了。你休阻我!」張氏知不可勸,含淚趨出。

繼盛草就奏疏,從頭謄正,內論嚴嵩十大罪五奸,語語痛切,字字嗚咽,正是明史上一篇大奏牘。小子節錄下方,其詞云:

方今在外之賊為俺答,在內之賊為嚴嵩。賊有內外,攻宜有先後,未有內賊不去,而外賊可除者。故臣請誅賊嵩,當在剿絶俺答之先。嵩之罪惡,除徐學詩、沈鍊、王宗茂等,論之已詳,然皆止論貪污之小,而未發其僭竊之大。


  

去年春,雷久不聲。占云:「大臣專政”。夫大臣專政,孰有過于嵩者?又是冬,日下有赤色,占云:「下有叛臣」,凡心背君者皆叛也。夫人臣背君,又孰有過于嵩者?如四方地震,與夫日月交食之變,其災皆感應賊嵩之身,乃日侍左右而不覺,上天警告之心,亦恐殆且孤矣。

臣敢以嵩之專政叛官十大罪,為陛下陳之!祖宗罷丞相,設閣臣備顧問,視制草而已。嵩乃儼然以丞相自居,百官奔走請命,直房如市,無丞相而有丞相權,是壞祖宗之成法,大罪一;陛下用一人,嵩曰:「我薦也,」斥一人,曰:「此非我所親,」陛下宥一人,嵩曰:「我救也,」罰一人,曰:“此得罪於我,」

群臣感嵩,甚于感陛下,畏嵩,甚于畏陛下。竊君上之大權,大罪二;陛下有善政,嵩必令子世蕃告人曰:「主上不及此,我議而成之,」欲天下以陛下之善,盡歸於己,是掩君上之治功,大罪三;陛下令嵩票擬,蓋其職也,豈可取而令世蕃代之?題疏方上,天語已傳,故京師有大丞相小丞相之謡,是縱奸子之僭竊,大罪四;嚴效忠、嚴嵩廝役。嚴鵠,世蕃子。乳臭子耳,未嘗一涉行伍,皆以軍功官錦衣,兩廣將帥,俱以私黨躐府部,是冒朝廷之軍功,大罪五;逆鸞下獄,賄世蕃三千金,嵩即薦為大將,已知陛下疑鸞,乃互相排詆,以泯前跡,是引悖逆之奸臣,大罪六;俺答深入,擊其惰歸,大計也,嵩戒丁汝夔勿戰,是誤國家之軍機,大罪七;郎中徐學詩,給事中厲汝進,俱以劾嵩削籍,厲汝進劾世蕃,竊弄父權,嗜賄張焰,嵩上疏自理,且求援中官,以激帝怒,遂廷杖削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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