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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周家要一個年少的漁人為婿,來騙你的銀子,希圖矇蔽,使你受屈無伸。又道,周家婆子不把女兒與你為妾,你也不敢十分強求,只求本院斷還你的銀子,你就永無異說了。本院問你,果然不敢強求,只是也罷,本院實言問你,還是要聘禮,還是要那個女子?」
江魁嚇得啞口無言,只是磕頭道:「小人知罪,實該萬死。求大人開一綫之恩,恕小人之死罪。”那軍門喝道:「你這匹夫,既知死罪,國典難饒!」便伸出手來,在籤筒內抽了四根簽,丟在地下。那衙役拾起,兩邊公役即忙把江魁扯將下去,打了二十大板。
打得皮開肉破,鮮血淋淋,方纔住手。只見江連站在一邊,豈不傷心,硬着心頭,走上前去,一躬稟道:“卑府這個不肖的畜牲,卑府也不敢收他回去,求大人正了法吧!」
軍門道:「本院明知貴府是暗中討情,父子天性,也是有的,豈可造次。也罷,既是貴府叫本院正法,那先責的已盡國法;如今再責二十,以盡貴府的家訓。」將江魁又打了二十大板,吩咐家人將江魁放起來。那江魁打得皮開肉破,昏死了一會方醒,只得爬上來,謝過了恩。
軍門又吩咐江連道:「把江魁帶回,以後務要教訓他成人上進。若不再加嚴飭,連貴府一併提參拿問治罪,決不寬耍」江連打一躬道:「是,卑府回衙,即刻差人帶他回去,在家攻書。」當時又叩謝了起來,帶了江魁回衙,自然戒飭不提。
再言帶上了漁家三人來,軍門問道:「這審問事情,列位服是不服?本院有所不知。」那督院大人,雖然是問那漁家,說話之中,卻歡喜小漁人。又想道:「一個捕魚人家,哪有這樣一對如同美玉的兒女?」越看越喜。只見那小漁女稟道:「莫說小漁女子十分感激,就是祖宗在九泉之下,也是感激矣!小女子無以報大人之德,只好供奉長生位,早晚焚香,保佑青天大人朱衣萬代、世世公卿!」那軍門望着玉姐稟完,哈哈大笑道:「好一個伶俐乖巧會說話的女子。」心中想道:「果然好一對年少夫妻,莫非不是漁家生長的?」又想一想道:「本院年紀高邁,兩目昏花,今夜將你三人權且班房一宿,明日上堂,還有細話問你。」又向眾衙役吩咐道:「爾等好好照應他三個人,不可刁難。如有情弊,本院知道,立刻重處不貸。」眾衙役一齊答應了,就是一聲點響,軍門退堂不提。
單言後堂夫人、小姐,陪着梅夫人閒話,正說得高興,只聽大人回後堂,正要一齊起身迎接,卻又不見進內來,又復大堂審事。那夫人、小姐,復又坐下談心:「凡人讀書出仕,原為榮耀祖宗,卻辛苦至極。此刻回來,又不知審什麼事件?」
不多一會,只聽得滿堂俱是刑杖之聲,悲痛哭泣。小姐說道:「今日已出印了,不知什麼大事,還用刑杖?”正要打發家人到大堂窺探,忽聽得點響,夫人說道:“不要去了,老爺退堂了。」
看書列位,不要性急,在下回再敘吧!你道這軍門是誰,原來是梅良玉的母舅,姓邱名山字仰古,原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因與盧杞不和,調在此地軍門。夫人馮氏,乃是馮公都察院之妹,夫妻相敬如賓,年紀將五十,膝下無兒,只生一女,名喚雲仙,尚未有佳配。所陪的這位夫人,你道是誰?乃是梅良玉之母,因與梅良玉在常州分別,同了兩房家人,到此投奔兄弟任所住下,已經一載有餘了。每每向邱公說道:「你外甥良玉,投奔岳父侯鸞,未知消息如何?可着人打探個信息才好。」但是,邱公不肯,說道:「那侯鸞見了女婿,自然當收他在任所,少不得叫他攻書上進,他必是好的。若是我這裡差人去問信,倒分了外甥的心思,他就不肯用心攻書,思念母親,豈不誤了他的正事呢!」梅夫人見兄弟說得情切,就放下了心腸,在衙門住下,姑嫂侄女,十分相投,這也不在話下。
單言邱軍門退了堂,一直過了穿堂,來到後面,與梅夫人見禮坐下。小姐也過來道了個萬福。梅夫人道:「方纔兄弟坐堂,但不知所審何事?交印之時,還有刑杖。”邱公道:“姐姐不知,方纔審的,倒是整理人倫之事,關於風化一件奇事。
待弟說與姐姐知道,你可看是動氣不動氣?」
於是,邱公將這一件事情,從頭至尾,細細說了一遍與梅夫人聽了。梅夫人道:「原來如此,真正令人可恨也!”雲仙小姐問道:「爹爹,既是江魁搶劫,但不知那小漁女人才如何呢?」邱公道:“若要問那小漁女的人才,也與你不相上下。那漁婆的一個女婿,真正令人可愛,雖是個漁家打扮,卻也生得風雅,大有可觀。」
說畢,又大笑不止。夫人說道:「既是老爺讚好,再審之時,何不帶進內堂,使我一看也好。”邱公道:“這有何難。夫人呀,我因見他二人品貌端方,更且言語秀利,必非漁人嫡派,沒有着他們回去。
現在外班房,明日早起,還要問他的根由。」
梅夫人道:「既是明早要問,倒不如此時帶進內堂,放下竹簾,待我們看看。兄弟細研審問,看是如何?若果有巧飾機關,可一一問個明白。若是漁人之女,可着衙役送他們出去吧!」邱公點頭道:「姐姐言之有理。」即便吩咐管事人役,將那漁家三口帶進內堂聽審。
那春生並周漁婆、玉姐在班房,心下猜疑道:「江魁與眾惡仆俱已責過,應該放我們回去,卻怎麼到明日早堂,還要複審,是怎麼意思?」心中正在思想,只聽得堂上一聲喊,叫帶漁家三口進內堂複審,是何意思?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