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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 67 / 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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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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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讓我們看看那外套吧!」那老頭兒說道,「哦,我的心冒火了,把外套拿給我們看看呀!哦,我的眼睛胳膊腿,把外套拿出來呀!」

他說著,把他那只鳥爪一般發着抖的手從我頭髮裡收回;然後戴上一付眼鏡,雖說那一點也不能使他發炎的眼睛增加多少光彩。


  

「哦,這外套要個什麼價?」那老頭兒看過後叫道,「哦,咕嚕!——外套要個什麼價?」

「半克朗,」我鎮靜下來答道。

「哦,我的肺肝,」那老頭兒叫道,「不行,我的眼睛,不行!哦,我的胳膊腿,不行!十八便士。咕嚕!」

每當他這麼叫時,他的眼睛看上去就要凸出掉下的危險;他說每一句話都用同一種語調,那是像一陣風一樣先低後高最後又低下的語調,我找不出比這更貼切的比方了。

「那好吧,」我說道,併為能做完這筆交易高興,「我就要十八個便士吧。」

「哦,我的肝!」那老頭兒把外套扔到一個架子上,一面叫道。「到店門外去!哦,我的肺,到店門外去!哦,我的眼睛胳膊腿——咕嚕!——別要錢,用來換點別的吧。」

我一生裡從沒那樣——無論那以前還是那以後——驚恐過;可我低三下四哀哀告訴他,我需要錢,別的東西於我無用,不過我用不着他催,我可以去外面等着。我就來到外面,坐在一個角落的陰影處。我在那裡坐了那麼多個小時,陰影變成陽光,陽光又變成陰影,我還坐在那裡,眼巴巴等那筆錢。

我希望,現在在那一行再也不會有那樣的瘋子酒鬼了。不久,從他受到孩子們攻擊中我就得知:他在那一帶以酒鬼而著稱,並享受着把自己出賣給魔鬼的聲望。那些孩子不斷來到店門前進攻,叫喊那類故事,要他把金子拿出來:「你知道,查裡,你並不窮,你是裝窮。把你的金子拿出來吧。

你把你自己賣給了魔鬼,把你換得的金子拿出來一些吧。快呀!金子就縫在褥子裡呢,查裡。把褥子拆開,讓我們拿一些吧!」這些叫聲,再加上要借刀給他拆褥子的建議,令他憤怒至極,竟使他一整天裡不斷地衝出來,而孩子們就不斷地逃竄。他有時那麼氣憤,把我當作他們一夥的而向我撲來,嘴裡說著要把我撕碎一類的話,可剛好他又記起了我是什麼人,便又鑽進了店。

我從他那聲音可以斷定他又躺到床上了。他用他那颳風一樣的語調,發了瘋似地喊那道《納爾遜之死》,還在每一句前加上一個「哦!」在中間加上無數個「咕嚕!」這一切似乎還沒讓我受夠,只因為我衣衫不齊又耐心堅定地坐在店外,那些孩子把我和那“店當成一夥的,整天就朝我扔石頭,對我大施暴虐。

他用了很多辦法想誘我同意換別的什麼。他一會拿出一根釣魚竿,過一會拿出一把提琴,有一次拿出一頂尖帽,另一次又拿出一隻笛子。我沒有一點辦法地坐在那裡,對他的一切建議都予以拒絶;每次我都眼淚汪汪地求他或是還我錢,或是還我衣。終於,他開始一次付半便士地給我錢了。

整整又過了兩個小時,才一點點加到一先令。

「哦,我的眼睛胳膊腿!」過了好久,他朝店門外惡狠狠地叫道,「再加兩便士,你肯走了嗎?」

「我不能,」我說:「我會餓死的。」

「哦,我的肺肝,三便士,你肯走了嗎?」

「如果我能辦到,我什麼都不要也肯走,」我說:「可我非常需要錢呀。」

「哦,咕——嚕!」真是形容不了他這麼一叫時的模樣,那時他把那老奸巨滑的老腦袋從門柱後僅露出一點點來虛我。

「四便士,你肯走了嗎?」

我是那麼軟弱又那麼疲乏,就同意了這個數。我從他爪子裡拿錢時,手都發抖了。這時已是日落時分,我又饑又渴地離開了。又花去三便士以後,我便很快恢復了,由於我當時精神好多了,我就又一瘸一拐地走了七英里。

這夜,我的床是另一堆乾草下,我在一條小河裡洗我打了泡的雙腳,再將其用清涼的樹葉儘可能包好,然後就舒舒服服睡到乾草下。第二天早晨我又出發時,發現那條路從一連串的蛇麻地和果園中穿過。那正是果園被熟透的蘋果染紅的季節,有幾處蛇麻地裡已有工人開始幹活了。我覺着這一切真太美了,於是我把一長排一長排被綠葉纏繞的稈兒想象成可愛的夥伴,並決定這一夜就睡在蛇麻中間。

那一天碰到的那些流浪漢比平常還要壞,使我至今還感到害怕。他們中有些長相極惡的歹徒,在我走過時緊緊盯住我,或停下來叫我走回去和他們說話。我跑開時,他們就用石頭朝我扔來。我記得有個年輕的傢伙——從他帶的工具袋和炭爐,我判斷他是個補鍋匠——他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對我死死地盯着,然後用那麼大的嗓門吆喝我回去,以至我停了下來往四處看。


  
「叫你來,你就來,」那補鍋匠說,「要不我會把你那個小個頭撕開!」

我想回頭是上策。我走近他們,想用一臉笑意來安撫那鍋匠,這時我也發現那女人的一隻眼睛又青又腫。

「你去哪?」補鍋匠抓住我襯衣的前襟說。

「我要去多佛,」我說。

「你從哪來的?」補鍋匠問道,抓着我襯衣的手一擰,把我抓得更緊了。

「我從倫敦來,」我說。

「你是幹什麼的?」補鍋匠問道,「你是個小扒手吧?」

「不——是——的,」我說。

「不是的?說實話!如果你想騙我,」補鍋匠說,「我要把你的腦漿都打出來。」

他用那只空着的手比劃了一下,又把我從頭到腳打量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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