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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病房 - 63 / 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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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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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談到了工業管理局(帕維爾·尼古拉耶維奇是前年從工廠的特殊部門調到那裡去的)的同事所打來的電話,表示的慰問和祝願。(當然,他並不親自去抓工業問題,因為他沒有那方面的專門知識,工業問題相應地由工程師和經濟學家去管,而魯薩諾夫的任務則是專門負責對這些人進行監督。她的下屬都愛戴他,此時得知他們關心他的病情,他感到得意。

他們也談到關於他拿退休金的打算。不知怎麼回事,他雖然長期處在相當顯要的崗位上,工作中也沒出過差錯,可顯然還實現不了自己畢生的理想——領取特種退休金。就連在數額和起始期上有些優待的那種機關幹部退休金也沒有他的份,原因是U39年他沒能響應號召穿上肅反工作人員的服裝。可惜啊,不過從最近兩年不怎麼穩定的局勢來看,也並不可惜。


  

也許,安寧更可貴。

他們也談到近年來人們愈益明顯表現出想改善生活的普遍願望——穿得好些,住得舒適些,有較好的傢具等等。談到這裡,卡皮托利娜·馬特維耶夫娜說,如果對丈夫的治療進展順利,正如事先向他們指出的那樣需要拖上一個半月到兩個月的工夫,那麼在這段時間裡把他們的住房整修一下,倒也合適。浴室裡的一條管子早就該移動一下了,廚房裡的泄水盆得換個地方,廁所的牆壁需要貼上瓷磚,而飯廳和帕維爾·尼古拉耶維奇的房間必須重新加以油漆:改換色調(她已經考慮過選擇什麼色調),並且一定要有金色的滾邊,現在這很時髦。對這一切,帕維爾·尼古拉耶維奇並不反對,但馬上出現了一個令人煩惱的問題:雖然工人是按國家的派工單派來的,他們憑單子領取報酬,可他們還必定向住戶勒索(不是要求,而硬是勒索)額外的錢。

這並不是說捨不得錢(不過,也可以說是捨不得!),而是一個更為重要和更為令人氣惱的原則問題擺在帕維爾·尼古拉耶維奇面前:憑什麼要掏出錢來?為什麼他自己除了領合法的工資和獎金,從來不要小費和外快?而這些不知羞恥的工人拿了工資還想要錢?在這個方面讓步等於放棄原則,是對整個小資產階級自發勢力不可容忍的讓步。每當接觸到這類問題,帕維爾·尼古拉耶維奇總是非常激動:

「你說說,卡芭,他們為什麼這樣不珍惜工人的榮譽?為什麼我們在通心粉廠工作的時候就從來不提任何條件,從來不向工長要什麼『小費』?再說,這種想法還會跑到我們的頭腦裡去嗎?……所以說,我們絶對不能讓他們往壞的方面滑下去!這跟受賄有什麼不同?」

卡色完全同意他的看法,但隨即也說出了自己的顧慮:要是不給他們錢,要是一開始或者中途不給他們「擺一桌」的話,他們必定會報復,必定會在活兒上搗鬼,讓你後悔莫及。

「有人講給我聽,一位退休的上校非常堅持原則,他說:額外一個戈比也不給!結果工人們把一隻死老鼠塞在他浴室的排水管裡,弄得下水不暢,還散髮臭氣。」

就這樣,關於修房子的事他們什麼也沒有說妥。不論接觸到哪一個方面,生活都是複雜的,非常之複雜。

他們還談到了尤拉。這孩子長大了以後性格十分內向,缺乏魯薩諾夫勇于進取的那股子勁。他學的是法律,應當說專業不錯,大學畢業後又給他安排了很好的位置,不過,應當承認,他不是幹這一工作的材料。無論是確立自己的地位,還是結交有門路的人物,他都一點也不會。


  
這次出差,說不定會捐出漏子來。帕維爾·尼古拉耶維奇很不放心。而卡皮托利娜·馬特維耶夫娜則為兒子的婚事操心。開汽車是爸爸硬叫他學的,單獨的住宅也得由爸爸幫他去弄,可是在婚姻問題上怎樣關心和指點他,使他不犯錯誤呢?要知道,他是那麼沒有心眼兒,即使一個紡織女工也能把他迷得暈頭轉向,暗,就算他不可能遇上什麼紡織女工吧,因為他從來不去那些地方,可現在他是在出差呀,能打保票麼?要是他輕率地走了草草登記結婚這一步,那就不僅僅是毀了一個年輕人的一生,而且也是毀了全家的業績!申佳平的女兒就是這樣,她差點兒嫁給醫學院裡的一個同班同學,可那青年家是在農村,他的母親是個普通的集體農在莊員,不妨設想一下:申佳平家的住宅,他們的室內陳設多麼闊氣,一些負責幹部經常到他們那裡去做客,突然間餐桌旁出現了這個包着白頭巾的老太婆——他們的親家母!鬼知道這算是怎麼回事…,謝天謝地,總算在社會關係這條線上查出未婚夫的問題,才救了他們的女兒。

阿維葉塔,又叫做阿拉,則是另一回事。阿維葉塔是魯薩諾夫家的明珠。父母不記得她什麼時候給他們帶來過煩惱或麻煩,當然,上小學時的淘氣不算。她長得很漂亮,既聰明能幹又富有朝氣,能夠正確地理解和把握生活。

不論在大的事情上,或者在小節方面,她都不會走錯一步,所以,對她用不着處處留意和操心。她呢,只是由於自己的名字至今還在埋怨父母,說什麼不該玩新的花樣,現在就叫她阿拉得了。但是身份證上寫的阿維葉塔·帕夫洛夫娜。再說,這名也很美。

寒假快結束了,星期三她就會乘飛機回來,而且必定會馬上趕到醫院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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