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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貝父子 - 320 / 3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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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貝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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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警告他,他使他成為他的敵人的那個人現在正在狂怒之中;如果他把他的到來不當作一回事的話,那麼就大不瞭解他了。請告訴他,他現在在路途中——我知道這一點——,並正急急忙忙地在追趕。當時間還來得及的時候——如果時間還來得及的話——,請催促他離開,別去跟他相遇。能夠避開一個月,情況就會大不相同。讓他們別由於我的緣故而相遇。在任何地方都好,可千萬別在那裡相遇!在任何時候都好,可千萬別在現在相遇!讓他的仇人追尋他,把他找到,可是別通過我!沒有這樁事,我心中的負擔就夠沉重的了。」

爐火不再照耀她那烏油油的秀髮、仰望着的臉和熱烈、懇切的眼睛;她的手已從哈里特的胳膊上移開。她剛纔待過的地方已空無一人。


  

54

逃亡者

時間是在午夜差一個小時;地點是在法國的一套房間裡,這套房間由幾個房間組成:一間陰暗的,寒冷的門廳或走廊,一間餐廳,一間客廳,一間臥室,一間內客廳或閨房,最後這一間比其餘各間小,也比其餘各間隱僻。所有這些房間都被主要樓梯的兩扇門關在裡面,但是每間房間都有自己的兩、三個門,通過不同的方式和其他房間相通,並和牆中間的一些狹小的通道通接,而且像這類房屋中常有的情形那樣,通向後面的樓梯,後面的樓梯下面有一個隱蔽的出口,它通向外面的街道。整套房間位於一個旅館的二層樓。旅館很大,中間是一個方形的庭院,整座大樓的四面都朝着它。其中有一面的整排窗子並沒有被這套房間完全佔有。

這些房間氣派豪華,但是光澤已失去很多,因此顯出了令人憂傷的情調;房間的陳設耀眼奪目,處處炫示它的富麗堂皇,因此使人感到難於日常生活。牆壁和天花板已經鍍過金和繪過圖畫;地板已經上過蠟,並擦得亮亮的;深紅色的帷幔以花彩的形式從窗子上、門上和鏡子上懸掛下來;枝形燭架像獸角一樣,上面有好多節,彎彎曲曲地從牆壁的嵌板中伸出來。可是在白天,當格子式的百葉窗(現在關得緊緊的)打開,光線射進來的時候,從這些華麗的陳設中間可以看得出磨損與灰塵留下的痕跡,以及陽光、潮濕與煙霧留下的痕跡,也可以看得出這些房間已經長久未用,無人居住,因為這些供生命進行炫耀和玩樂的東西似乎像生命一樣敏感,並像囚禁在監獄中的人們一樣日漸衰老下去。甚至夜晚,一支支點燃的蠟燭也不能完全消除這些痕跡,雖然燦爛的光輝已使它們退縮到陰影之中。

這天夜裡,只在一個房間——剛纔提到的那個最小的房間——裡,可以看見細小的蠟燭的明亮的光輝和它們在鏡子裡的映像,以及少許鍍金和鮮艷的顏色。門廳裡有一盞燈,發出暗淡的光,從門廳通過一長列黑暗的、開着的房門看過去,這個房間像寶石一樣閃耀着光芒,也像寶石一樣寶貴可愛。在它的光輝的中心坐著一位美麗的女人——伊迪絲。

她單獨一人。仍然是那位目中無人、蔑視一切的女人。她的臉頰稍稍凹陷下去一些,眼睛看上去稍稍大了一些,而且更有光澤,可是傲慢的態度仍舊和過去一樣。在她的臉上沒有一點羞愧的表情;她高傲的脖子沒有低垂下去,表示最近感到悔恨。她和過去一樣專橫、莊嚴,和過去一樣對她本人和所有其他的人漠不關心;她現在坐在那裡,等待什麼人。

她沒有看書,沒有做針線活,除了獨自沉思外,她沒有別的活動來消磨這緩慢的時間。她心中正懷着某種決心,它強大得足以填補任何空隙的時間。她雙唇緊閉,如果稍有片刻放鬆控制,它們就顫抖着;她的鼻孔張得大大的;兩隻手互相緊握著;她的決心在她心中變得愈來愈強烈,她坐著;等待着。

聽到外面的門上轉動鑰匙的和門廳裡的腳步聲,她驚跳起來,喊道,「是誰?」回答是用法語說的,兩個僕人端着發出叮噹響聲的托盤走進來,準備開晚飯。

她問是誰吩咐他們做這些事情的。

「是Monsieur(先生)訂下這套房間的時候吩咐的。他enroute(在路途中)到這裡待了一個鐘頭的時候說的。他還留下一封信給夫人——夫人想必收到了吧?」


  
「收到了。」

請原諒一千次!他因為突然擔心信可能會被忘記轉交,心慌得要命,所以才問了這個問題。他是一位禿頭並留着大鬍子的僕人,從鄰近餐館來的,他說:「Monsieur說過,晚餐必須在這個鐘頭準備好,還說,他在信中已預先通知了夫人。‘金頭’餐館感到十分榮幸,Monsieur要求它提供上等的、美味的晚餐。Monsieur將會發現,‘金頭’沒有辜負他的信任。」

伊迪絲不再說什麼,若有所思地注視着他們在餐桌上擺放兩個人的餐具,還在上面放了一瓶酒。在他們結束之前,她站起來,拿了一盞燈,走進臥室,又從臥室走進客廳;她在兩間房間裡匆忙而又仔細地察看了所有的門,特別是臥室裡那扇通向牆中通道的門。她從這扇門中取出鑰匙,放進朝外一邊的鑰匙孔中。然後她走回原處。

僕人們——第二位僕人是一個皮膚黝黑、脾氣大的人,穿一件短上衣,鬍子颳得光光的,黑頭髮剪得短短的——已經做完了準備餐桌的工作,正站在那裡看著它。剛纔講過話的那位僕人問夫人,她想Monsieur是不是很快就會來到。

她不知道這一點。對她來說,這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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