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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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許我也說一句，先生，」容易動氣的潘恩醫生說，「假使我是泰普爾頓，或者假使我是史倫謨，我就要揪你的鼻子，先生，還有你們這一夥每個人的鼻子。我要揪的，先生，~~每個人。我的名字是潘恩，先生~~四十三聯隊的潘恩醫生。晚安吧，先生。」他結束了這一篇話。並且用很高的聲調說了最後一句之後，跟在他的朋友後面威風凜凜地大搖大擺走了，緊跟着他的是史倫謨醫生~~他沒有說什麼，只是用足以使匹克威克先生等人畏縮起來的眼色對他們掃了一眼。

上面那些侮辱的言語說出來的時候，勃然的怒火和極端的狼狽使匹克威克先生的高貴的胸懷膨脹了，几乎要脹裂了背心。他獃獃地站在原來的地方，向空凝視着。關門的聲音把他喚醒過來。他向前猛衝過去，臉上帶著狂怒，眼睛裡冒着火。他的手搭在房間的鎖上了；要不是史拿格拉斯先生一把抓住他那可敬的領袖的上衣燕尾。把他拉回來的話，那隻手馬上就要扼住四十三聯隊的潘恩醫生的喉嚨了。

「阻止他，」史拿格拉斯先生叫。「文克爾，特普曼~~他不應該使他的卓越的生命在這樣一件事情上毀滅掉。」

「讓我出去，」匹克威克先生說。

「抱緊他，」史拿格拉斯先生喊；由於大家一致努力，匹克威克先生被迫坐在一張圈椅裡了。

「讓他安靜吧，」穿綠衣的陌生人說~~「摻水白蘭地~~有趣的老紳士~~膽量不小~~喝吧~~啊!好東西。」陌生人把那憂鬱的人調出來的一大杯先嘗了一嘗，考驗考驗它的效力，然後把杯子湊到匹克威克先生的唇邊；於是裡面剩下的酒很快就消失了。

短時間的停頓；摻水白蘭地起了作用；匹克威克先生的和藹的臉孔已經在很快地恢復着平常的表情。

「他們不值得你介意的，」憂鬱的人說。

「你說得對，先生，」匹克威克先生回答，「不值得。我慚愧得很，居然動了火氣。把你的椅子拉到桌子旁邊來吧，先生。」

憂鬱的人欣然同意了：圍住桌子的圓圈重新形成了，和諧又籠罩了整個房間。似乎有什麼一種餘怒流連在文克爾先生胸中，那可能是由於他的上衣被人暫借而引起的~~雖然這几乎是難於設想的，這樣小的一件事情竟會在一位匹克威克派的胸中引起一種暫時的憤怒之感。除開這一點之外，他們的興緻是完全恢復了；而這一夜結束得正如開始的時候一樣歡暢。

第　四　章

野外演習和露營。又是些新的朋友。下鄉的邀請

許多作家抱著一種不僅是愚笨的。而且的確是不誠實的態度，不肯承認他們取得許多可貴的材料的來源。我們不是這樣。我們只是努力用正直的態度，履行我們作為編輯者的應盡之責；即或在別種情形之下我們也許會有什麼野心，想自稱是些故事的著作者，然而對於真理的尊重阻止我們僭越地居功~~我們只能說，我們的功勞只是把材料作了適當的處理和不偏不倚的敘述而已。匹克威克社的檔案是我們的新江水源；我們可以比做新江自來水公司。別人的勞動替我們造成了一個巨大的。積聚了重要材料的貯水池。我們呢，只是通過這些人的媒介，把它們安排成清潔而緩和的水流，輸送給渴望匹克威克派的學問的世界。

為了根據這一精神行事，並且毅然執行我們的決定，把我們所叨光的藍本承認出來，我們坦白地說，這一章和下一章所記載的詳情細節，都是叨了史拿格拉斯先生的筆記簿的光~~那末，既然已經解脫了我們良心上的負擔，現在我們就來把這些情節加以詳述，不再註釋了。

第二天，洛徹斯特和附近一些市鎮上的全體居民一大清早就爬了起來，而且極其忙亂和興奮。操場上要舉行大閲兵。有半打聯隊要演習給總司令大人「明察」；臨時的炮台已經搭好了，要有對堡壘攻擊和佔領，還有一個地雷要爆炸。

讀者從前面記述的匹克威克先生對查特姆的描寫的簡單摘要看來，也許已經推測得出他是軍隊的熱情的讚美者了。無論什麼都比不上看演習更能使他愉快，也更能使他的同伴們的各別的口味如此地和諧一致。因此，他們很快就出發向檢閲的地點走去，那裡已經有成群的人從四面八方湧去了。

操場上的一切都顯示出將臨的儀式是極端莊嚴和隆重的。有哨兵們站崗替隊伍守住場子，僕人們在炮台上照應女眷們的座位，中士們腋下挾着皮面的書跑來跑去，布爾德爾上校呢，穿著全副武裝，騎在馬上，一會兒奔到這裡，一會兒奔到那裡，並且在人群裡勒馬倒退，跳着，蹦着，用極其驚人的樣子叫喚着，弄得嗓子非常之啞，臉孔非常之紅，其實並沒有什麼原因或理由。軍官們前前後後地奔跑，先和布爾德爾上校說話，後來就命令中士們，再後來就全都跑掉了：連兵士們在他們的發光的槍桿子後面都顯出神秘的莊嚴神情，這充分說明了事情有着一種特殊的性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