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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 40 / 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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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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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聯,進一步表現雨的「好」。雨之所以「好」,就好在適時,好在「潤物」。春天的雨,一般是伴隨着和風細細地滋潤萬物的。然而也有例外。有時候,它會伴隨着冷風,由雨變成雪。有時候,它會伴隨着狂風,下得很凶暴。這樣的雨儘管下在春天,但不是典型的春雨,只會損物而不會「潤物」,自然不會使人「喜」,也不可能得到「好」評。所以,光有首聯的「知時節」,還不足以完全表現雨的「好」。等到第二聯寫出了典型的春雨伴隨着和風的細雨,那個「好」字才落實了。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這仍然用的是擬人化手法。「潛入夜」和「細無聲」相配合,不僅表明那雨是伴隨和風而來的細雨,而且表明那雨有意「潤物」,無意討「好」。如果有意討「好」,它就會在白天來,就會造一點聲勢,讓人們看得見,聽得清。惟其有意「潤物」,無意討「好」,它才選擇了一個不妨礙人們工作和勞動的時間悄悄地來,在人們酣睡的夜晚無聲地、細細地下。


  

雨這樣「好」,就希望它下多下夠,下個通宵。倘若只下一會兒,就雲散天晴,那「潤物」就很不徹底。詩人抓住這一點,寫了第三聯。在不太陰沉的夜間,小路比田野容易看得見,江面也比岸上容易辨得清。如今呢?放眼四望,「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只有船上的燈火是明的。此外,連江面也看不見,小路也辨不清,天空裡全是黑沉沉的雲,地上也象雲一樣黑。好呀!看起來,準會下到天亮。

尾聯寫的是想象中的情景。如此「好雨」下上一夜,萬物就都得到潤澤,發榮滋長起來了。萬物之一的花,最能代表春色的花,也就帶雨開放,紅艷欲滴。等到明天清早去看看吧!整個錦官城(成都)雜花生樹,一片「紅濕」,一朵朵紅艷艷、沉甸甸,匯成花的海洋。那麼,田裡的禾苗呢?山上的樹林呢?一切的一切呢?

浦起龍說:「寫雨切夜易,切春難。」這首《春夜喜雨》詩,不僅切夜、切春,而且寫出了典型春雨的、也就是「好雨」的高尚品格,表現了詩人的、也是一切「好人」的高尚人格。

詩人盼望這樣的「好雨」,喜愛這樣的「好雨」。所以題目中的那個「喜」字在詩裡雖然沒有露面,但「『喜』意都從罅縫裡迸透」(浦起龍《讀杜心解》)。詩人正在盼望春雨「潤物」的時候,雨下起來了,於是一上來就滿心歡喜地叫「好」。第二聯所寫,顯然是聽出來的。詩人傾耳細聽,聽出那雨在春夜裡綿綿密密地下,只為「潤物」,不求人知,自然「喜」得睡不着覺。由於那雨「潤物細無聲」,聽不真切,生怕它停止了,所以出門去看。第三聯所寫,分明是看見的。看見雨意正濃,就情不自禁地想象天明以後春色滿城的美景。其無限喜悅的心情,又表現得多麼生動!

中唐詩人李約有一首《觀祈雨》:「桑條無葉土生煙,簫管迎龍水廟前。朱門幾處看歌舞,猶恐春陰咽管弦。」和那些朱門裡看歌舞的人相比,杜甫對春雨「潤物」的喜悅之情難道不是一種很崇高的感情嗎?

(霍松林)

江亭

江亭

杜甫

坦腹江亭暖,長吟野望時。

水流心不競,雲在意俱遲。

寂寂春將晚,欣欣物自私。

江東猶苦戰,迴首一顰眉。

這首詩寫於上元二年(761),那時杜甫居于成都草堂,生活暫時比較安定,有時也到郊外走走。表面看上去,「坦腹江亭暖,長吟野望時」,和那些山林隱士的感情沒有很大的不同;然而一讀三、四兩句,區別卻是明顯的。

從表面看,「水流心不競」,是說江水如此滔滔,好象為了什麼事情,爭着向前奔跑;而我此時卻心情平靜,無意與流水相爭。「雲在意俱遲」,是說白雲在天上移動,那種舒緩悠閒,與我此時的閒適心情全沒兩樣。仇兆鰲說它「有淡然物外、優遊觀化意」(《杜詩詳註》)是從這方面理解的,可惜只是一種表面的看法。

不妨拿王維的「流水如有意,暮禽相與還」(《歸嵩山作》)來對比一下。王維是自己本來心中寧靜,從靜中看出了流水、暮禽都有如向自己表示歡迎、依戀之意;而杜甫這一聯則從靜中得出相反的感想。「水流心不競」,本來心裡是「競」的,看了流水之後,才忽然覺得平日如此棲棲遑遑,畢竟無謂,心中陡然冒出「何須去競」的一種念頭來。「雲在意俱遲」也一樣,本來滿腔抱負,要有所作為,而客觀情勢卻處處和自己為難。在平時,本是極不願意「遲遲」的,如今看見白雲悠悠,於是也突然覺得一向的做法未免是自討苦吃,應該同白雲「俱遲」才對了。

王詩「流水如有意」,「有意」顯出詩人的「無意」;杜詩「水流心不競」,「不競」泄露了詩人平日的「競」。真是「正言若反」,在作者卻是不自覺的。

下面第三聯,更是進一步揭出詩人杜甫的本色。「寂寂春將晚」,帶出心頭的寂寞:「欣欣物自私」,透露了眾榮獨瘁的悲涼。這是一種融景入情的手法。晚春本來並不寂寞,詩人此時處境閒寂,移情入景,自然覺得景色也是寂寞無聊的了;眼前百草千花爭奇鬥艷,欣欣向榮,然而都與己無關,引不起自己心情的欣悅,所以就嗔怪春物的「自私」了。當然,這當中也不儘是個人遭逢上的感慨,但正好說明詩人此時心境並非是那樣悠閒自在的。讀到這裡,回顧上聯的「水流」「雲在」,寫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思想感情,豈不是更加明白了嗎!

杜甫寫此詩時,安史之亂未平。李光弼於是年春間大敗於邙山,河陽、懷州皆陷。作者雖然避亂在四川,暫時得以「坦腹江亭」,到底還是忘不了國家安危的,因此詩的最後,就不能不歸結到「江東猶苦戰,迴首一顰眉」,又陷入滿腹憂國憂民的愁緒中去了。杜甫這首詩表面上悠閒恬適,骨子裡仍是一片焦灼苦悶。這正是杜甫不同於一般山水詩人的地方。

(劉逸生)


  

琴台

琴台

杜甫

茂陵多病後,尚愛卓文君。

酒肆人間世,琴台日暮雲。

野花留寶靨,蔓草見羅裙。

歸鳳求凰意,寥寥不復聞。

此詩是杜甫晚年在成都憑弔司馬相如遺蹟琴台時所作。

「茂陵多病後,尚愛卓文君」,起首凌空而下,從相如與文君的晚年生活着墨,寫他倆始終不渝的真摯愛情。司馬相如晚年退居茂陵,這裡以地名指代相如。這兩句是說,司馬相如雖已年老多病,而對文君仍然懷着熱烈的愛,一如當初,絲毫沒有衰減。短短二句,如仇兆鰲說:「病後猶愛,言鍾情之至。」(《杜詩詳註》)還有人評論說:「言茂陵多病後,尚愛文君,其文采風流,固足以傳聞後世矣。」(《杜詩直解》)詩的起筆不同尋常,用相如、文君晚年的相愛彌深,暗點他們當年琴心相結的愛情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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