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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 43 / 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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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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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八句,寫屋破又遭連夜雨的苦況。「俄頃風定雲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兩句,用飽蘸濃墨的大筆渲染出暗淡愁慘的氛圍,從而烘托出詩人暗淡愁慘的心境,而密集的雨點即將從漠漠的秋空灑向地面,已在預料之中。「布衾多年冷似鐵,嬌兒惡臥踏裡裂」兩句,沒有窮困生活體驗的作者是寫不出來的。值得注意的是這不僅是寫布被又舊又破,而是為下文寫屋破漏雨蓄勢。成都的八月,天氣並不「冷」,正由於「床頭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絶」,所以才感到冷。「自經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兩句,一縱一收。一縱,從眼前的處境擴展到安史之亂以來的種種痛苦經歷,從風雨飄搖中的茅屋擴展到戰亂頻仍、殘破不堪的國家;一收,又回到「長夜沾濕」的現實。憂國憂民,加上「長夜沾濕」,怎能入睡呢?「何由徹」和前面的「未斷絶」照應,表現了詩人既盼雨停,又盼天亮的迫切心情。而這種心情,又是屋破漏雨、布衾似鐵的艱苦處境激發出來的。於是由個人的艱苦處境聯想到其他人的類似處境,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過渡到全詩的結尾。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前後用七字句,中間用九字句,句句蟬聯而下,而表現闊大境界和愉快情感的詞兒如「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歡顏」、「安如山」等等,又聲音宏亮,從而構成了鏗鏘有力的節奏和奔騰前進的氣勢,恰切地表現了詩人從「床頭屋漏無干處」、「長夜沾濕何由徹」的痛苦生活體驗中迸發出來的奔放的激情和火熱的希望。這種奔放的激情和火熱的希望,詠歌之不足,故嗟嘆之,「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詩人的博大胸襟和崇高理想,至此表現得淋漓盡致。


  

別林斯基曾說:「任何一個詩人也不能由於他自己和靠描寫他自己而顯得偉大,不論是描寫他本身的痛苦,或者描寫他本身的幸福。任何偉大詩人之所以偉大,是因為他們的痛苦和幸福的根子深深地伸進了社會和歷史的土壤裡,因為他是社會、時代、人類的器官和代表。」杜甫在這首詩裡描寫了他本身的痛苦,但當我們讀完最後一節的時候,就知道他不是孤立地、單純地描寫他本身的痛苦,而是通過描寫他本身的痛苦來表現「天下寒士」的痛苦,來表現社會的苦難、時代的苦難。如果說讀到「歸來倚杖自嘆息」的時候對他「嘆息」的內容還理解不深的話,那麼讀到「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總該看出他並不是僅僅因為自身的不幸遭遇而哀嘆、而失眠、而大聲疾呼吧!在狂風猛雨無情襲擊的秋夜,詩人腦海裡翻騰的不僅是「吾廬獨破」,而且是「天下寒士」的茅屋俱破……。杜甫這種熾熱的憂國憂民的情感和迫切要求變革黑暗現實的崇高理想,千百年來一直激動讀者的心靈,並發生過積極的作用。

(霍松林)

贈花卿

贈花卿

杜甫

錦城絲管日紛紛,半入江風半入雲。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這首絶句,字面上明白如話,但對它的主旨,歷來注家頗多異議。有人認為它只是讚美樂曲,並無弦外之音;而楊慎《升庵詩話》卻說:「花卿在蜀頗僭用天子禮樂,子美作此譏之,而意在言外,最得詩人之旨。」沈德潛《說詩晬語》也說:「詩貴牽意,有言在此而意在彼者,杜少陵刺花敬定之僭竊,則想新曲于天上。」楊、沈之說是較為可取的。

在中國封建社會裡,禮儀制度極為嚴格,即使音樂,亦有異常分明的等級界限。據《舊唐書》載,唐朝建立後,高祖李淵即命太常少卿祖孝孫考訂大唐雅樂,「皇帝臨軒,奏太和;王公出入,奏舒和;皇太子軒懸出入,奏承和;……」這些條分縷析的樂制都是當朝的成規定法,稍有違背,即是紊亂綱常,大逆不道。

花卿,名敬定,是成都尹崔光遠的部將,曾因平叛立過功。但他居功自傲,驕恣不法,放縱士卒大掠東蜀;又目無朝廷,僭用天子音樂。杜甫贈詩予以委婉的諷刺。

耐人尋味的是,作者並沒有對花卿明言指摘,而是採取了一語雙關的巧妙手法。字面上看,這儼然是一首十分出色的樂曲讚美詩。你看:「錦城絲管日紛紛」,錦城,即成都;絲管,指絃樂器和管樂器;紛紛,本意是既多而亂的樣子,通常是用來形容那些看得見、摸得着的具體事物的,這裡卻用來比狀看不見、摸不着的抽象的樂曲,這就從人的聽覺和視覺的通感上,化無形為有形,極其準確、形象地描繪出絃管那種輕悠、柔靡,雜錯而又和諧的音樂效果。「半入江風半入雲」也是採用同樣的寫法:那悠揚動聽的樂曲,從花卿家的宴席上飛出,隨風蕩漾在錦江上,冉冉飄入藍天白雲間。這兩句詩,使我們真切地感受到了樂曲的那種「行雲流水」般的美妙。兩個「半」字空靈活脫,給全詩增添了不少的情趣。

樂曲如此之美,作者禁不住慨嘆說:「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天上的仙樂,人間當然難得一聞,難得聞而竟聞,愈見其妙得出奇了。

全詩四句,前兩句對樂曲作具體形象的描繪,是實寫;後兩句以天上的仙樂相誇,是遐想。因實而虛,虛實相生,將樂曲的美妙讚譽到了極度。

然而這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其弦外之音是意味深長的。這可以從「天上」和「人間」兩詞看出端倪。「天上」者,天子所居皇宮也:「人間」者,皇宮之外也。這是封建社會極常用的雙關語。說樂曲屬於「天上」,且加「只應」一詞限定,既然是「只應天上有」,那麼,「人間」當然就不應「得聞」。不應「得聞」而竟然「得聞」,不僅「幾回聞」,而且「日紛紛」,於是乎,作者的諷刺之旨就從這種矛盾的對立中,既含蓄婉轉又確切有力地顯現出來了。

宋人張天覺曾論詩文的諷刺云:「諷刺則不可怒張,怒張則筋骨露矣。」(《詩人玉屑》卷九引)杜甫這首詩柔中有剛,棉裡藏針,寓諷于諛,意在言外,忠言而不逆耳,可謂作得恰到好處。正如楊倫所評:「似諛似諷,所謂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戒也。此等絶句,何減龍標(王昌齡)、供奉(李白)。」(《杜詩鏡銓》)

(崔閩)

不見


  
不見

杜甫

不見李生久,佯狂真可哀!

世人皆欲殺,吾意獨憐才。

敏捷詩千首,飄零酒一杯。

匡山讀書處,頭白好歸來。

這首詩寫於客居成都的初期,或許杜甫此時輾轉得悉李白已在流放夜郎途中獲釋,遂有感而作。詩用質樸的語言,表現了對摯友的深情。

開頭一句,突兀陡起,好象蓄積于內心的感情一下子迸發出來了。「不見」二字置於句首,表達了渴望見到李白的強烈願望,又把「久」字放到句末,強調思念時間之長。杜甫和李白自天寶四載(745)在兗州分手,已有整整十五年沒有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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