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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 59 /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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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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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首詩,也是一幅畫。詩人以詩作畫,採用移步換形的方法,就象繪製動畫片那樣,描繪出南園一帶從早到晚的水色山光,旖旎動人。

首二句寫晨景。夜霧逐漸消散,一條蜿蜒于綠樹叢中的羊腸小道隨着天色轉明而豁然開朗。路邊的蒙茸細草沾滿了露水,濕漉漉的,分外蒼翠可愛。詩歌開頭從林間小路落筆,然後由此及彼,依次點染。顯然,它展示的是詩人清晨出遊時觀察所得的印象。


  

三、四句寫白晝的景色。詩人由幽靜、逼仄的林間小道來到空曠的溪水旁邊。這時風和日暖,晨露已晞,柳絮紛紛揚揚,飄落在溪邊的淺灘上,白花花的一片,象是鋪了一層雪。陽春三月,鶯飛草長,詩人沿途所見多是綠的樹,綠的草,綠的田園。到了這裡,眼前忽地出現一片銀白色,不禁大為驚奇。驚定之後,也就盡情欣賞起這似雪非雪的奇異景象來。

詩人觀賞了「雪浦」之後,把視線移向溪水和它兩岸的田壠。因為不久前下過一場透雨,溪水上漲了,田裡的水也平平滿滿的。春水豐足是喜人的景象,它預示着將會有一個好的年景。

前四句,都是表現自然景物,只有第三句中的「驚」字寫人,透露出「詩中有人」,有人的觀感,有人的情思。這種觀感和情思把詩歌所展示的各種各樣的自然景物融成一片。

後四句寫夜晚的景色。五、六兩句對仗工切,揉磨入細。「古剎疏鐘度」寫聲,「遙嵐破月懸」寫色,其中「古剎」和「遙嵐」一實一虛,迥然不同,然而又都含有「遠」的意思。謂之「古剎」,說明建造時間已很久長;稱作「遙嵐」,表示山與人相距甚為遙遠。兩兩比照、映襯,融入和諧統一的畫面之中,便覺自然真切,意境遙深。

末二句寫船家夜漁的情景。在山村灘多水淺的小河邊,夜間漁人用竹枝紮成火把照明,魚一見光亮,就慢慢靠近,愣頭愣腦地聽人擺弄。「沙頭敲石火」描寫捕魚人在河灘擊石取火,「燒竹照漁船」緊接上句,交代擊石取火是為了替漁船照明。儘管並沒有直接提到打魚的事,但字句之間已作了暗示,讓讀者通過想象予以補充。

這首詩前六句主要描摹自然景物,運筆精細,力求形肖神似,象是嚴謹密緻的工筆山水畫。末二句正面寫人的活動,用墨省儉,重在寫意,猶如輕鬆淡雅的風俗畫。兩者相搭配,相映襯,情景十分動人。而且詩中的山嵐、溪水、古剎、漁船,乃至一草一木都顯得寥蕭淡泊,有世外之意。想來是詩人的情致滲透到作品的形象裡,從而構成這樣一種特殊的意藴,反映了詩人「老去溪頭作釣翁」(《南園》其十)的歸隱之情。當然,這不過是他仕進絶望的痛苦的另一種表現罷了。

(朱世英)

金銅仙人辭漢歌並序

金銅仙人辭漢歌並序

李賀

魏明帝青龍元年八月,詔宮官牽車西取漢孝武捧露盤仙人,欲立置前殿。宮官既拆盤,仙人臨載,乃潸然淚下。唐諸王孫李長吉遂作《金銅仙人辭漢歌》。

茂陵劉郎秋風客,夜聞馬嘶曉無跡。

畫欄桂樹懸秋香,三十六宮土花碧。

魏官牽車指千里,東關酸風射眸子。

空將漢月出宮門,憶君清淚如鉛水。

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攜盤獨出月荒涼,渭城已遠波聲小。

據朱自清《李賀年譜》推測這首詩大約是元和八年(813),李賀因病辭去奉禮郎職務,由京赴洛,途中所作。其時,詩人「百感交並,故作非非想,寄其悲于金銅仙人耳」。

詩中的金銅仙人臨去時「潸然淚下」表達的主要是亡國之慟。此詩寫作時間距唐王朝的覆滅(907)尚有九十餘年,詩人何以產生興亡之感呢?這要聯繫當時的社會狀況以及詩人的境遇來理解、體味。自從天寶末年爆發安史之亂以後,唐王朝一蹶不振。憲宗雖號稱「中興之主」,但實際上他在位期間,藩鎮叛亂此伏彼起,西北邊陲烽火屢驚,國土淪喪,瘡痍滿目,民不聊生。詩人那「唐諸王孫」的貴族之家也早已沒落衰微。面對這嚴酷的現實,詩人的心情很不平靜,急盼着建立功業,重振國威,同時光耀門楣,恢復宗室的地位。卻不料進京以後,到處碰壁,仕進無望,報國無門,最後不得不含憤離去。《金銅仙人辭漢歌》所抒發的正是這樣一種交織着家國之痛和身世之悲的凝重感情。

詩共十二句,大體可分成三個部分。前四句慨嘆韶華易逝,人生難久。漢武帝當日煉丹求仙,夢想長生不老。結果,還是象秋風中的落葉一般,倏然離去,留下的不過是茂陵荒塚而已。儘管他在世時威風無比,稱得上是一代天驕,可是,「夜聞馬嘶曉天跡」,在無窮無盡的歷史長河裡,他不過是偶然一現的泡影而已。詩中直呼漢武帝為「劉郎」,表現了李賀傲兀不覊的性格和不受封建等級觀念束縛的可貴精神。

「夜聞」句承上啟下,用誇張的手法顯示生命短暫,世事無常。它是上句的補充,使「秋風客」的形象更加鮮明、豐滿,也為下句展示悲涼幽冷的環境氣氛作了必要的鋪墊。漢武帝在世時,宮殿內外,車馬喧闐。如今物是人非,畫欄內高大的桂樹依舊花繁葉茂,香氣飄逸,三十六宮卻早空空如也,慘綠色的苔蘚佈滿各處,荒涼冷落的面貌令人目不忍睹。

以上所寫是金銅仙人的「觀感」。金銅仙人是漢武帝建造的,矗立在神明台上,「高二十丈,大十圍」(《三輔故事》),異常雄偉。魏明帝景初元年(237),它被拆離漢宮,運往洛陽,後因「重不可致」,而被留在霸城。習鑿齒《漢晉春秋》說:「帝徙盤,盤拆,聲聞數十里,金狄(即銅人)或泣,因留霸城。」李賀故意去掉史書上「銅人重不可致,留于霸城」(《三國志》注引《魏略》)的情節,而將「金狄或泣」的神奇傳說加以發揮,並在金銅仙人身上注入自己的思想感情。這樣,物和人、歷史和現實便融為一體,從而幻化出美麗動人的藝術境界來。

中間四句用擬人法寫金銅仙人初離漢宮時的淒婉情態。金銅仙人是劉漢王朝由昌盛到衰亡的「見證人」,眼前發生的滄桑巨變早已使他感慨萬端,神慘色淒。而今自己又被魏官強行拆離漢宮,此時此刻,興亡的感觸和離別的情懷一齊湧上心頭。「魏官」二句,從客觀上烘托金銅人依依不忍離去的心情。「指千里」言道路遙遠。從長安遷往洛陽,千里迢迢,遠行之苦加上遠離之悲,實在教人不堪忍受。「東關」句言氣候惡劣。此時關東霜風淒緊,直射眸子,不僅眼為之「酸」,亦且心為之「酸」。它含有「馬後桃花馬前雪,教人哪得不回頭」的意味,表現出對漢宮、對長安的深切依戀之情。句中「酸」、「射」二字,新奇巧妙而又渾厚凝重。特別是「酸」字,通過金銅仙人的主觀感受,把彼時彼地風的尖利、寒冷、慘烈等情形,生動地顯現出來。這裡,主觀的情和客觀的物已完全揉合在一起,含義極為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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