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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 70 /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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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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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古時水,向我手心流」,說得很口語化,而頗有詩味:詩人不直說這是一把古代傳下的明晃晃的寶劍,而說成「一條古時水」;不直說寶劍「拿」在我手裡,而是循着「水」的比喻拈出一個「流」字,說一條水向我手中流來,從而使得原來處于靜態中的事物獲得了一種富有詩意的動感。這種從對面着墨的寫法,較之平鋪直敘多了一層曲折,因而也就多了一種風趣。

第三句還是循着以「水」比劍的基本構思煉字。劍既似「水」,所以不是一般的「奉贈」、「惠贈」,而是扣緊「水」字,選用了「瀉贈」。我們彷彿看到了一條流動着的「水」,流到詩人手裡,又瀉入朋友掌中。如果直說成「我把劍送給你」,那就情韻全失,索然無味了。


  

以上三句寫贈劍,末句是在贈劍時的慇勤囑咐。「薄」,是迫近的意思。這一句是說不要為了私人的小仇小怨用這把劍去作無謂的爭鬥,弦外之音是應該用它來建立奇功殊勛。白居易在《李都尉古劍》詩中寫道:「願快直士心,將斷佞臣頭;不願報小怨,夜半刺私仇。勸君慎所用,無作神兵羞。」可以用來幫助理解末句沒有明白說出的這一層意思。

(陳志明)

憶揚州

憶揚州

徐凝

蕭娘臉薄難勝淚,桃葉眉長易覺愁。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說是憶「揚州」,實際上是一首懷人的作品,所以詩人並不着力描寫這座「綠揚城郭」的宜人風物,而是以離恨千端的綿綿情懷,追憶當日的別情。不寫自己的殷切懷念,而寫遠人的別時音容,以往日遠人之情重,襯出今日自己情懷之不堪,是深一層寫法。

前兩句,所謂「相見時難別亦難」,極寫當日別離景象,蕭娘、桃葉均代指所思;愁眉、淚眼似是重複,而以一「難」一「易」出之,便不覺其煩,反而有反覆留連、無限縈懷之感。當日的愁眉,當日的淚眼,以及當日的慘痛心情,都作成今日無窮的思念。于此思念殷切之際,唯覺一片惆悵,無可訴說之人,於是,抬頭而見月,但此月偏偏又是當時揚州照人離別之月,更加助愁添恨。雖然時光沖淡了當日的淒苦,卻割不斷纏綿的思念。這種掙不斷、解不開的心緒,本與明月無關,奈它曾照離人淚眼,似是有情,而今宵偏照愁人又似無動于衷,卻又可憎。于深夜抬頭望月時,本欲解脫此一段愁思,卻想不到月光又來纏人,故曰「明月無賴」。

古人律絶的結尾處,有時用一種叫做「一筆盪開」的方法,往往會產生一種「寄意無窮」的效果。這首詩所不同的,是它不在第四句用,而在第三句時即已「盪開」。曰愁眉,曰淚眼,雖作者餘情未盡,而他事已不必增添,於是忽然攬入一輪明月,以寫無可奈何之態,可謂詩思險譎。這兩句看似將全詩截為兩段,實則欲斷不斷,題中用「憶」字,將全詩連貫起來,依然是「剪不斷,理還亂」的「別是一般滋味」。

張泌的《寄人詩》:「別夢依稀到謝家,小廊回合曲欄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與《憶揚州》几乎寫同一內容。而在寫法上,卻是春蘭秋菊,各占一時之選。張詩的謝家、曲欄,同於徐詩的愁眉、淚眼,意指所思之人。後兩句,也同樣以夜月寄懷。一個說春月多情,一個說明月無賴。雖語言各異而詩意相同。

無賴二字,本有褒貶兩義,這裡因明月惱人,有抱怨意。但後世因驚賞這對揚州明月的新奇形象,就離開了作者原意,把它截下來只作為描寫揚州夜月的傳神警句來欣賞,這時的無賴二字又成為愛極的暱稱了。這也是形象有時會大於作者構思的一例。

本來月光普照,遍及人寰,並不偏寵揚州。而揚州的魅力,也非僅在月色。詩為傳神,有時似乎違反常理,卻能深入事理骨髓。三分、無賴的奇幻設想,也有它的淵源與影響。三分明月,使人想起謝靈運的名言。他說:「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獨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此後宋人蘇軾的《水龍吟。和章質夫楊花》:「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也並不遜色。這些數目字,都是不可以常理論的,而它的藝術效果卻是驚人的。以徐凝此詩而論,後世讀者讀此詩後,對揚州的嚮往如醉如痴,致使「二分明月」成為揚州的代稱。至如「月色無賴」,後世如王安石「春色惱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欄杆」中的「春色惱人」即與之同一機杼。

《憶揚州》是一首懷人詩,但標題卻不明題懷人,而偏曰懷地。這是因為詩人把揚州明月寫到了入神的地步,並用「無賴」之「明月」,把揚州裝點出無限風姿,與《憶揚州》的標題吻合無間,因而把讀者的注意力引向嚮往揚州的美好。這也許是作者有意的安排,無論如何,這種大膽的藝術構思所產生的效果,是不能不使人為之驚嘆的。

(孫藝秋)


  
自君之出矣

自君之出矣

雍裕之

自君之出矣,寶鏡為誰明?

思君如隴水,長聞嗚咽聲。

《自君之出矣》是樂府舊題,題名取自東漢末年徐幹《室思》詩句,《室思》第三章云:「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思君如流水,無有窮已時。」自六朝至唐代,擬作者不少,如南朝宋代劉裕、劉義恭、顏師伯,陳朝陳後主,隋代陳叔達等,均有擬作,唐代作者尤多,見于宋郭茂倩《樂府詩集》。凡所擬作,不僅題名取自徐詩,技法也仿照徐詩。雍裕之這首詩(《吟窗雜錄》載辛弘智《自君之出矣》與此詩同,並收入《全唐詩》),模仿的痕跡尤為明顯。這首詩表現了思婦對外出未歸的丈夫的深切懷念,其手法高明之處在於立意委婉,設喻巧妙,所以含蓄有味。

自從夫君外出,思婦獨守空閨,成日價相思懷念;平日梳妝打扮,都是為了讓他看了滿意,而今他走了,便不必再去對鏡簪花了,這寶鏡為誰明呢?意思是寶鏡既不為誰明,也就自然不明了,是「明鏡暗不治」的進一層說法,比李咸用《自君之出矣》「鸞鏡空塵生」說得更為委婉。這種表達方式,不只是徐幹《室思》的繼承和發展,其源可上溯到《詩經。衛風。伯兮》:「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妝扮美容,只是為丈夫;丈夫不在,何必梳妝?這就是司馬遷《報任安書》所說的「女為悅己者容」,正表現了女子對於丈夫的忠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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