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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 71 /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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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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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夫君,就象隴頭的流水,長流無極;聽到隴水嗚咽的流聲,真叫人肝腸斷絶,感傷悲泣。在徐幹《室思》中,只是說「思君如流水,無有窮已時」,是一般化的說法;雍裕之則將「流水」具體化為隴水,這就使人聯想起北朝無名氏的《隴頭歌辭》:「隴頭流水,流離山下。念吾一身,飄然四野。」「隴頭流水,鳴聲嗚咽。遙望秦川,心肝斷絶。」這首歌刻畫了一個漂泊他鄉的遊子的形象。「思君如隴水,長聞嗚咽聲」,因為暗用了《隴頭歌辭》,便使所思念的夫君在外的情況,有了一個比較具體的內容,即在外過着淒涼漂泊的生活;這個「思」字,便更帶有強烈的感情色彩,簡直要聲淚俱下了。除了「隴頭流水」的聯想之外,這裡還保存着徐幹《室思》「思君如流水」這一巧妙的比喻。這種比喻是將感情物化,即以有形的物體的形象來比喻無形的內心的情思。以流水喻思君之情,可以兼含多種意思:第一,以水流不斷,比喻日夜思君,如「無有窮已時」即取此義;第二,以水流無限,比喻思婦情長。如李白「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以流水之長比喻情意之長,即取此義;第三,以流水嗚咽,比喻情意淒切。如果說前二義可以在流不斷與思不斷、水無限與情無限之間直接找到「相似點」,那麼水流嗚咽與情意淒切便很難直接找到「相似點」,必須加以聯想,由流水聯想到水聲,由水聲聯想到嗚咽哭泣之聲,由嗚咽聲再聯想到感情之淒切。這是超越「相似點」的比喻,是不似之似,修辭學上稱為「曲喻」。李賀《天上謡》「銀浦流雲學水聲」,即屬此類比喻。由於《自君之出矣》後兩句的比喻十分巧妙,不僅化無形為有形,增加了詩的形象性,而且具有多種含意,這就提供了廣闊的聯想天地,使人讀了感到餘味無窮。

(林東海)


  

江邊柳

江邊柳

雍裕之

嫋嫋古堤邊,青青一樹煙。

若為絲不斷,留取系郎船。

古人常借詠柳以賦別,此詩也不脫離情舊旨,但構思新穎,想象奇特而又切合情景。

詩的一、二句,寥寥幾筆,繪出了一幅美麗的古堤春柳圖。古堤兩旁,垂柳成行,晴光照耀,通體蒼翠,蓊蓊鬱鬱,裊裊婷婷,遠遠望去,恰似一縷縷煙霞在飄舞。「嫋嫋」、「青青」,連用兩個疊字,一寫江邊柳的輕柔婀娜之態,一寫其蔥蘢蒼翠之色,冼煉而鮮明。前人多以「翠柳如煙」、「楊柳含煙」、「含煙惹霧」等來形容柳之輕盈和春之穠麗,這裡徑以「一樹煙」稱之,想象奇特,造語新穎。只此三字,便勾出了柳條婆娑裊娜之狀,烘托出春光的綺麗明媚,併為下面寫離情作了反襯。

三、四兩句直接寫離情。詠柳惜別,詩人們一般都從折枝相贈上着想,如「傷見路旁楊柳春,一重摺盡一重新。今年還折去年處,不送去年離別人」(施肩吾《折楊柳》):「曾栽楊柳江南岸,一別江南兩度春。遙憶青青江岸上,不知攀折是何人」(白居易《憶江柳》)等等。雍裕之卻不屑作經人道過語,而從折枝上翻出新意。「若為絲不斷,留取系郎船」,詩人筆下的女主人公不僅沒有折柳贈別,倒希望柳絲綿綿不斷,以便把情人的船兒繫住,永不分離。這一方面是想得奇,道人之所未道,把惜別這種抽象的感情表現得十分具體、深刻而不一般化;同時,這種想象又是很自然的,切合江邊柳這一特定情景。試想,大江中,船隻來往如梭;堤岸上,煙柳絲絲弄碧;柳蔭下畫船待發,枝枝柔條正拂在那行舟上。景以情合,情因景生,此時此刻,萌發出「系郎船」的天真幻想,是何等合情合理,自然可信。這裡沒有一個「別」字「愁」字,但痴情到要用柳條兒繫住郎船,則離愁之重,別恨之深,自是不言而喻的了。這裡也沒有一個「江」字、「柳」字,而江邊柳「遠映征帆近拂堤」(溫庭筠《楊柳枝》)的獨特形象,亦是鮮明如畫。至此,「古堤邊」三字才有了着落,全詩也渾然一體了。

中唐戴叔倫寫過一首《堤上柳》:「垂柳萬條絲,春來織別離。行人攀折處,是妾斷腸時。」由「絲」而聯想到「織」,頗為新穎,但後兩句卻未能由此加以生發,而落入了窠臼;它沒有寫出堤上柳與別處柳的不同之處,如果把題目換成路邊柳、樓頭柳也一樣適用。其原因蓋在於作者的描寫,脫離了彼時彼地的特定情境。兩相比較,我們就更感覺到雍裕之的這首《江邊柳》,確是匠心獨運、高出一籌了。

(徐定祥)

柳絮

柳絮

雍裕之

無風才到地,有風還滿空。

緣渠偏似雪,莫近鬢毛生。

翻開《全唐詩》,詠楊花、柳絮的篇章甚多,這首《柳絮》卻與眾不同:它既沒有刻意描摹柳絮的形態,也沒有借柳絮抒寫惜別傷春之情,而是以凝煉準確的語言,概括出柳絮最主要的特徵,求神似而不重形似,簡潔鮮明,富有風趣。

柳絮「似花還似非花」,極為纖細、輕靈,無風時慢悠悠地落到地面,一遇上風,那怕是和煦的微風,也會漫天飛舞起來。它的這種性狀是很難描述的。薛陶說:「二月楊花輕復微」,並沒說清是怎麼個輕法。雍裕之從風和柳絮的關係上落筆,並對比了柳絮在「無風」和「有風」時兩種不同的狀態,只十個字,就將柳絮的特徵給具體地描繪出來了,這不能不說是狀物的高手。

詩的第三句寫柳絮的顏色。柳絮不僅其輕飛亂舞之狀象雪,而且其色也似雪。所以東晉謝道韞早就以柳絮喻雪花,贏得了「詠絮才」的美名。可見要描繪柳絮的顏色,還是以白雪為喻最為恰切。但如果僅指出其「偏似雪」,那就是重複前人早就用過的比喻,顯得淡而無味,所以詩人緊接着補上第四句:「莫近鬢毛生」。這一筆補得出人意表,十分俏皮。自來人們多以霜雪喻白髮,這裡因為柳絮似雪,遂徑以柳絮隱喻白髮,這已不落窠臼;不僅如此,詩人又從詠物進而表現人的情思:人們總是希望青春永駐,華髮遲生,而柳絮似雪,雪又象白髮,所以儘管柳絮似乎輕盈可愛,誰也不希望它飛到自己的頭上來。這一句在全詩中起了畫龍點睛的作用,寫出了人物的思想感情。這也可以說是托物言志、借物抒懷的又一格吧。


  

這首詩通篇無一字提及柳絮,但讀完全詩,那又輕又白的柳絮,似乎就在我們眼前飛舞,它是那樣具體,那樣鮮明,似乎一伸手就可捉摸。全詩二十個字,如同一個精心編製的謎語。由於準確地道出了柳絮的特徵,那謎底叫人一猜就着。于此可見詩人體察事物之細,藝術提煉功夫之深。

(徐定祥)

農家望晴

農家望晴

雍裕之

嘗聞秦地西風雨,為問西風早晚回?

白髮老農如鶴立,麥場高處望雲開。

正當打麥曬場的時候,忽然變了風雲。一時風聲緊,雨意濃。秦地(今陝西一帶)西風則雨,大約出自當時農諺。提起這樣的農諺,顯然與眼前天氣變化有關。「嘗聞」二字,寫人們對天氣變化的關切。這樣,開篇一反絶句平直敘起的常法,入手就造成緊迫感,有烘托氣氛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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