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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 74 /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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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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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色遷動,心情變改,捕捉在那一聯兩句中。使後來的讀者,都如身在樓城之上,風雨之間,遂為不朽之名作。何必崇高巨麗,要在寫境傳神。令人心折的是,他把「雲」「日」「雨」「風」四個同性同類的「俗」字,連用在一處,而四者的關係是如此地清晰,如此地自然,如此地流動,卻又頗極錯綜輝映之妙,令人並無一絲一毫的「合掌」之感,──也並無組織經營、舉鼎絶臏之態。雲起日沉、雨來風滿,在「事實經過」上是一層推進一層,井然不紊;然而在「藝術感覺」上,則又分明象是錯錯落落,「參差」有致。「起」之與「沉」,當句自為對比,而「滿」之一字本身亦兼虛實之趣──曰「風滿」,而實空無一物也;曰空空落落,而益顯其愁之「滿樓」也。「日」「風」兩處,音調小拗,取其峭拔,此為詩人喜用之句格。

那麼,風雨將至,「形勢逼人」,詩人是「此境凜乎不可久留」,趕緊下樓匆匆回府了呢?還是怎麼?看來,他未被天時之變「嚇跑」,依然登臨縱目,獨倚危欄。


  

何以知之?你只看它兩點自明:前一聯,雖然寫得聲色如新,氣勢兼備,卻要體味那個箭已在弦,「引而不發,躍如也」的意趣。詩人只說「欲」來,筆下精神,全在虛處。而下一聯,鳥不平蕪,蟬吟高樹,其神情意態,何等自在悠閒,哪裡是什麼「暴風雨」的問題?

講到此處,不禁想起,那不知名氏的一首千古絶唱《憶秦娥》:「……樂游原上清秋節,咸陽古道音塵絶。音塵絶,西風殘照,漢家陵闕。」詩人許渾,也正是在西風殘照裡,因見漢闕秦陵之類而引起了感懷。

咸陽本是秦漢兩代的故都,舊時禁苑,當日深宮,而今只綠蕪遍地,黃葉滿林,唯有蟲鳥,不識興亡,翻如憑弔。「萬里」之愁乎?「萬古」之愁乎?

行人者誰?過客也。可泛指古往今來是處徵人遊子,當然也可包括自家在內。其曰莫問,其意卻正是欲問,要問,而且「問」了多時了,正是說他所感者深矣!

「故國東來渭水流」,大意是說,我聞咸陽古地名城者久矣,今日東來,至此一覽──而所見無幾,唯「西風吹渭水」,系人感慨矣。

結句可謂神完氣足。氣足,不是氣盡,當然也不是語盡意盡。此一句,正使全篇有「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的好處,確有悠悠不盡之味。渭水之流,自西而東也,空間也,其間則有城、樓、草、木、汀洲……;其所流者,自古及今也,時間也,其間則有起、沉、下、鳴、夕、秋……。三字實結萬里之愁,千載之思,而使後人讀之不禁同起無窮之感。如此想來,那麼詩人所說的「行人」,也正是空間的過客和時間的過客的統一體了。

(周汝昌)

汴河亭

汴河亭

許渾

廣陵花盛帝東遊,先劈崑崙一派流。

百二禁兵辭象闕,三千宮女下龍舟。

凝雲鼓震星辰動,拂浪旗開日月浮。

四海義師歸有道,迷樓還似景陽樓。

隋煬帝楊廣為了東遊廣陵(揚州),不惜傾全國民力財力開鑿一條運河,即今通濟渠。其東段叫汴河,汴河之濱築有行宮,即「汴河亭」。這首《汴河亭》詩,當是作者在南遊中經過汴河時寫的。詩寫得筆力勁健,氣勢雄壯,語言華美,意境闊大,且感慨深沉,譏諷無情。詩人對隋煬帝這個歷史亡靈的鞭撻,實際上是針對晚唐政治腐敗,統治者生活奢靡的現實而發的。

這首詩在藝術表現上有三個特點:

一是在寫景敘事上的「示觀」描寫。所謂「示觀」,就是通過藝術想象把未曾見過的事物描繪得栩栩如生,如臨其境。許渾經過二百年前修築的煬帝的行宮汴河亭時不由得感慨萬千,浮想聯翩,煬帝當年那種窮奢極欲的情景彷彿呈現在眼前。這就是詩的前三聯所描寫的內容:煬帝為了東遊廣陵賞花玩樂,將那從崑崙山流下來的黃河水分引鑿渠,修了一條運河;運河一修成,「百二禁兵」即皇帝衛兵就跟着皇帝辭別了宮庭,「三千宮女」也伴隨着皇帝下到龍舟;一路上鼓聲震天,旌旗如林,浩浩蕩蕩,奔赴廣陵。這一切,詩人都只是「想見」而並未親見,但卻寫得這般情景生動,使讀者猶如親見,這就是作者進行的「示觀」描寫及其產生的藝術效果。

二是詩的意境的動態描繪。詩中「劈崑崙」、「下龍舟」、「星辰動」、「日月浮」等句中的「劈」「下」「動」「浮」,以及「游」、「震」、「拂」、「開」等字,都是動詞,因而就賦予全詩意境以活動的體態,形成了駿馬走阪之勢,給人以形象飛動之感。特別引人注意的是,詩人在進行這種動態描寫時,能夠在史實的基礎上進行合理的虛構和誇張。象頸聯「凝雲鼓震星辰動,拂浪旗開日月浮」兩句,其中的「鼓震」、「旗開」當是歷史事實,但是鼓聲能上入雲霄,把行雲擋住並使星辰搖動;旗幟能「拂浪」,在旌旗閃動時又能使人看到波浪中日月的浮影;這卻分明是詩人的創造性想象,是虛構和誇張。詩的首聯、頷聯本來已經寫得很活脫,很有氣魄,再加上這樣一個頸聯,就更顯得造形生動,氣象雄豪,簡直是把楊廣東遊的那種赫赫聲勢、巍巍壯觀的豪華盛況活靈活現地展現在人們眼前。這兩句詩實是全篇的「警策」。


  
三是「卒章顯其志」。白居易曾說他的「新樂府」是「卒章顯其志」。許渾這首詩也巧妙地運用了這種寫法,詩的前三聯基本上是冷靜地客觀地寫景敘事,單看這三聯几乎看不出作者的傾向所在。只是到了最後一聯,「四海義師歸有道,迷樓還似景陽樓」,才忽然筆鋒一轉,把對事件的評判,寫詩的旨意,一下子袒露了出來。詩人「顯志」的方式也很別緻。他筆下的末聯不是前三聯所創造的形象的自然延伸,也不是對煬帝東遊景象的直接批判,而是另起爐灶,凌空一躍,一下子躍到「義師」、「迷樓」上去了,對煬帝遊蕩荒淫所招致的亡國後果作了嚴肅的評論和無情的嘲諷。但又不是直言指斥,而是把煬帝為了淫樂而修的「迷樓」與南朝陳後主的「景陽樓」相比,把人們的視線和思緒又拉回到眼前的汴河亭,解景生情,發人深思,無限感慨都在意象之外,這樣的結尾是很有韻味的。

(賈文昭)

塞下曲

塞下曲

許渾

夜戰桑乾北,秦兵半不歸。

朝來有鄉信,猶自寄寒衣。

《塞下曲》是以邊塞風光和邊塞戰爭為題材的新樂府辭。許渾的《塞下曲》是同題詩中最短小的一首。前兩句僅用十個字描寫了發生在桑乾河北的夜戰。這次夜戰的結果,使得半數左右的戰士再沒有回來。在成千上萬的犧牲者中,有一位戰士,在他犧牲的次日早晨還有家信寄來,信中告訴他禦寒的衣服已經寄出。這是一個在戰爭年代很普通、也很真實的悲劇。

詩用純客觀的敘事,真實地反映現實。表面看來,作者對詩中的邊塞戰爭既不歌頌,也未詛咒,但從他描寫戰爭造成的慘重傷亡看,他是十分同情在戰爭中犧牲的戰士,是不讚成這場戰爭的。由於許渾生活在中唐時代,唐帝國已日益走下坡路,邊塞詩多染上了時代的感傷情緒。此詩基調是淒惋、哀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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