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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 75 /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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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第75頁 / 共171頁。

這首詩,在藝術表現上一個顯著的特點是運用「以少總多」的手法來反映現實,詩人在成千上萬的犧牲戰士中,選擇了一個戰士的典型性的情節,即「朝來有鄉信,猶自寄寒衣」來突出犧牲戰士的悲劇,使人對犧牲者和家屬寄予深刻的同情,這實際上是對製造這場戰爭的統治者的無聲譴責。

詩純用白描手法,四句詩純是敘事,不發任何議論,而傾向性卻從作者提煉出來的典型事件上,自然流露出來。藝術風格顯得自然、平淡、質樸。但平淡並不淺露,思想深刻,很耐人尋味,又能平中見奇,善作苦語,奇警動人。「朝來有鄉信,猶自寄寒衣」,令人不忍卒讀,也不忍回味,悲劇的氣氛很濃。


  

(劉文忠)

謝亭送別

謝亭送別

許渾

勞歌一曲解行舟,紅葉青山水急流。

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

這是許渾在宣城送別友人後寫的一首詩。謝亭,又叫謝公亭,在宣城北面,南齊詩人謝朓任宣城太守時所建。他曾在這裡送別朋友范雲,後來謝亭就成為宣城著名的送別之地。李白《謝公亭》詩說:「謝亭離別處,風景每生愁。客散青天月,山空碧水流。」反覆不斷的離別,使優美的謝亭風景也染上一層離愁了。

第一句寫友人乘舟離去。古代有唱歌送行的習俗。「勞歌」,本指在勞勞亭(舊址在今南京市南面,也是一個著名的送別之地)送客時唱的歌,後來遂成為送別歌的代稱。勞歌一曲,纜解舟行,從送別者眼中寫出一種匆遽而無奈的情景氣氛。

第二句寫友人乘舟出發後所見江上景色。時值深秋,兩岸青山,霜林盡染,滿目紅葉丹楓,映襯着一江碧綠的秋水,顯得色彩格外鮮艷。這明麗之景乍看似與別離之情不大協調,實際上前者恰恰是對後者的有力反襯。景色越美,越顯出歡聚的可戀,別離的難堪,大好秋光反倒成為添愁增恨的因素了。江淹《別賦》說:「春草碧色,春水綠波,送君南浦,傷如之何!」借美好的春色反襯別離之悲,與此同一機杼。這也正是王夫之所揭示的:「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姜齋詩話》)的藝術辯證法。

這一句並沒有直接寫到友人的行舟。但通過「水急流」的刻畫,舟行的迅疾自可想見,詩人目送行舟穿行于夾岸青山紅葉的江面上的情景也宛然在目。「急」字暗透出送行者「流水何太急」的心理狀態,也使整個詩句所表現的意境帶有一點逼仄憂傷、騷屑不寧的意味。這和詩人當時那種並不和諧安閒的心境是相一致的。

詩的前後聯之間有一個較長的時間間隔。朋友乘舟走遠後,詩人並沒有離開送別的謝亭,而是在原地小憩了一會。別前喝了點酒,微有醉意,朋友走後,心緒不佳,竟不勝酒力睡着了。一覺醒來,已是薄暮時分。天色變了,下起了雨,四望一片迷蒙。眼前的江面,兩岸的青山紅葉都已經籠罩在蒙蒙雨霧和沉沉暮色之中。朋友的船呢?此刻更不知道隨着急流駛到雲山霧嶂之外的什麼地方去了。暮色的蒼茫黯淡,風雨的迷蒙淒清,酒醒後的朦朧彷彿中追憶別時情景所感到的悵惘空虛,使詩人此刻的情懷特別淒黯孤寂,感到無法承受這種環境氣氛的包圍,於是默默無言地獨自從風雨籠罩的西樓上走了下來。(西樓即指送別的謝亭,古代詩詞中「南浦」、「西樓」都常指送別之處。)

第三句極寫別後酒醒的悵惘空寂,第四句卻並不接着直抒離愁,而是宕開寫景。但由於這景物所特具的淒黯迷茫色彩與詩人當時的心境正相契合,因此讀者完全可以從中感受到詩人的蕭瑟淒清情懷。這樣借景寓情,以景結情,比起直抒別情的難堪來,不但更富含蘊,更有感染力,而且使結尾別具一種不言而神傷的情韻。

這首詩前後兩聯分別由兩個不同時間和色調的場景組成。前聯以青山紅葉的明麗景色反襯別緒,後聯以風雨淒其的黯淡景色正襯離情,筆法富於變化。而一、三兩句分別點出舟發與人遠,二、四兩句純用景物烘托渲染,則又異中有同,使全篇在變化中顯出統一。

(劉學鍇)

客有卜居不遂薄游隴因題

客有卜居不遂薄游隴因題


  

許渾

海燕西飛白日斜,天門遙望五侯家。

樓台深鎖無人到,落盡東風第一花。

如果不看詩題,上面這首許渾的絶句會被看作一首寫景詩。它寫的是在落花時節、日斜時光,遙望王侯第宅,所見到的樓台層疊、重門深閉之景。但聯繫詩題看,它顯然是一首因事而題的托諷詩。它採用借物取喻,托景見意的手法,收到了言微旨遠、節短音長的藝術效果。

詩的第一句「海燕西飛白日斜」,表面寫日斜燕飛之景,實際寫在長安「卜居不遂」之客。周邦彥《滿庭芳》詞「年年,如社燕,飄流瀚海,來寄修椽」幾句,也是以燕喻人。但周詞中的「燕」還有修椽可寄,而許詩所寫的「燕」則因無椽可寄而孤飛遠去。據《幽閒鼓吹》記述,白居易應舉時曾謁見顧況,顧看了白的名字,開玩笑說,長安米貴,居住下來可不容易。這一傳說未必可信,卻可以說明,在唐代想卜居長安是很難的。詩中之客既「卜居不遂」,只得「薄游隴」,而水和隴州在長安西方,所以詩句以「海燕西飛」影射此行。

與這第一句詩形成對照的是第三句「樓台深鎖無人到」。兩句詩合起來,自然呈現出一個極不公平、極不合理的社會現象,這就是:一方面,來到長安的貧士尋不到一片棲身之地;另方面,重樓閒閉,無人居住。根據一些記載,當時的長安城內,高樓深院的甲第固比比皆是,長期廢置的大宅也所在多有。白居易的《秦中吟》曾對此加以揭露和抨擊。如《傷宅》詩說:「誰家起甲第,朱門大道邊。豐屋中櫛比,高牆外迴環。纍纍六七堂,檐宇相連延。一堂費百萬,鬱鬱起青煙。」又《凶宅》詩說:「長安多大宅,列在街西東。往往朱門內,房廊相對空。……風雨壞檐隙,蛇鼠穿牆墉。」這些詩句都是徑陳其事,直指其失。但許渾的這首絶句,因為總共只有四句,二十八個字,不可能這樣鋪敘,就化繁為簡,化實為虛。在這句中只從樓台的寂寥景象顯示白詩中所描述的事實。它雖然不及白詩那樣鮮明強烈,卻有含蓄之妙、空靈之美。

緊接第三句的末句「落盡東風第一花」,可說是第三句的補充和延伸。它把第三句所寫的那樣一個樓台深鎖、空無一人的景象烘托得倍加寂寥,起了深化詩境、加強詩意的作用。這句表現的花開花謝、空負東風的意境,有點象湯顯祖《牡丹亭》中所說的「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頽垣」。曲詞隱含無限的惆悵和幽怨,這句詩同樣是悵怨之情,浮現紙面。這裡,不僅樓台任其廢置,無人居住,而且名花也空自飄落,無人觀賞,就更令人惋惜不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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