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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 79 /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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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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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曲高秋的讚歌。題為「長安秋望」,重點卻並不在最後的那個「望」字,而是讚美遠望中的長安秋色。「秋」的風貌才是詩人要表現的直接對象。

首句點出「望」的立足點。「樓倚霜樹外」的「倚」,是倚立的意思,重在強調自己所登的高樓巍然屹立的姿態:「外」,是「上」的意思。秋天經霜後的樹,多半木葉黃落,越發顯出它的高聳挺拔,而樓又高出霜樹之上,在這樣一個立足點上,方能縱覽長安高秋景物的全局,充分領略它的高遠澄潔之美。所以這一句實際上是全詩的出發點和基礎,沒有它,也就沒有「望」中所見的一切。


  

次句寫望中所見的天宇。「鏡天無一毫」,是說天空明淨澄潔得象一面纖塵不染的鏡子,沒有一絲陰翳雲彩。這正是秋日天宇的典型特徵。這種澄潔明淨到近乎虛空的天色,又進一步表現了秋空的高遠寥廓,同時也寫出了詩人當時那種心曠神怡的感受和高遠澄淨的心境。

「南山與秋色,氣勢兩相高。」第三句轉筆寫到遠望中的終南山。將它和「秋色」相比,說遠望中的南山,它那峻拔入雲的氣勢,象是要和高遠無際的秋色一賽高低。

南山是具體有形的個別事物,而「秋色」卻是抽象虛泛的,是許多帶有秋天景物特點的具體事物的集合與概括,二者似乎不好比擬。而此詩卻別出心裁地用南山襯托秋色。秋色是很難描寫的,它存在於秋天的所有景物裡,而且不同的作者對秋色有不同的觀賞角度和感受,有的取其淒清蕭瑟,有的取其明淨澄潔,有的取其高遠寥廓。這首詩的作者顯然偏于欣賞秋色之高遠無極,這是從前兩句的描寫中可以明顯看出的。但秋之「高」卻很難形容盡致(在這一點上,和寫秋之「淒」、之「清」很不相同),特別是它那種高遠無極的氣勢更是只可意會,難以言傳。在這種情況下,以實托虛便成為有效的藝術手段。具體有形的南山,襯托出了抽象虛泛的秋色,讀者通過「南山與秋色,氣勢兩相高」的詩句,不但能具體地感受到「秋色」之「高」,而且連它的氣勢、精神和性格也若有所悟了。

這首詩的好處,還在於它在寫出長安高秋景色的同時寫出了詩人的精神性格。它更接近於寫意畫。高遠、寥廓、明淨的秋色,實際上也正是詩人胸懷的象徵與外化。特別是詩的末句,賦予南山與秋色一種峻拔向上的動態,這就更鮮明地表現出了詩人的性格氣質,也使全詩在躍動的氣勢中結束,留下了充分的想象餘地。

晚唐詩往往流于柔媚綺艷,缺乏清剛遒健的骨格。這首五言短章卻寫得意境高遠,氣勢健舉,和盛唐詩人王之渙的《登鸛雀樓》有神合之處,儘管在雄渾壯麗、自然和諧方面還不免略遜一籌。

(劉學鍇)

將赴吳興登樂游原一絶

將赴吳興登樂游原一絶

杜牧

清時有味是無能,閒愛孤雲靜愛僧。

欲把一麾江海去,樂游原上望昭陵。

在唐人七絶中,也和在整個古典詩歌中一樣,以賦、比二體寫成的作品較多,興而比或全屬興體的較少。杜牧這首詩採用了「託事於物」的興體寫法,稱得上是一首「言在此而意在彼」、「言已盡而意有餘」的名篇。

這首詩是作者于宣宗大中四年(850)將離長安到湖州(即吳興,今浙江湖州市)任刺史時所作。樂游原在長安城南,地勢高敞,可以眺望,是當時的遊覽勝地。

杜牧不但長於文學,而且具有政治、軍事才能,渴望為國家作出貢獻。當時他在京城裡任吏部員外郎,投閒置散,無法展其抱負,因此請求出守外郡。對於這種被迫無所作為的環境,他當然是很不滿意的。詩從安於現實寫起,反言見意。武宗、宣宗時期,牛李黨爭正烈,宦官擅權,中央和藩鎮及少數民族政權之間都有戰鬥,何嘗算得上「清時」?詩的起句不但稱其時為「清時」,而且進一步指出,既然如此,沒有才能的自己,倒反而可以藉此藏拙,這是很有意趣的。次句承上,點明「閒」與「靜」就是上句所指之「味」。而以愛孤雲之閒見自己之閒,愛和尚之靜見自己之靜,這就把閒靜之味這樣一種抽象的感情形象地顯示了出來。

第三句一轉。漢代制度,郡太守一車兩幡。幡即旌麾之類。唐時刺史略等於漢之太守。這句是說,由於在京城抑鬱無聊,所以想手持旌麾,遠去江海。(湖州北面是太湖和長江,東南是東海,故到湖州可雲去江海。)第四句再轉。昭陵是唐太宗的陵墓,在長安西邊醴泉縣的九嵏山。古人離開京城,每每多所眷戀,如曹植詩:「顧瞻戀城闕,引領情內傷。」(《贈白馬王彪》)杜甫詩:「無才日衰老,駐馬望千門。」(《至德二載,自京金光門出。乾元初,有悲往事》)都是傳誦人口之句。但此詩寫登樂游原不望皇宮、城闕,也不望其他已故皇帝的陵墓,而獨望昭陵,則是別有深意的。唐太宗是唐代、也是我國封建社會中傑出的皇帝。他建立了大唐帝國,文治武功,都很煊赫;而知人善任,惟賢是舉,則是他獲得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詩人登高縱目,西望昭陵,就不能不想起當前國家衰敗的局勢,自己閒靜的處境來,而深感生不逢時之可悲可嘆了。詩句雖然只是以登樂游原起興,說到望昭陵,戛然而止,不再多寫一字,但其對祖國的熱愛,對盛世的追懷,對自己無所施展的悲憤,無不包括在內。寫得既深刻,又簡煉;既沉鬱,又含蓄,真所謂「稱名也小,取類也大」。

(沈祖棻)

潤州二首(其一)

潤州二首(其一)

杜牧


  
向吳亭東千里秋,放歌曾作昔年游。

青苔寺裡無馬跡,綠水橋邊多酒樓。

大抵南朝皆曠達,可憐東晉最風流。

月明更想桓伊在,一笛聞吹出塞愁。

這是杜牧遊覽江南時寫的詩。潤州,治所在今江蘇鎮江。向吳亭在丹陽縣南面。

首句起勢恢弘。詩人登上向吳亭,極目東望,茫茫千里,一片清秋景色,給人一種極荒忽無際的感覺。詩人的萬端思緒,便由登覽而觸發,大有紛至沓來之勢。

詩從眼前的景色寫起,再一筆宕開,追憶起昔年遊覽的情形。「放歌」二字可見當年酣舞狂歌的賞心樂事,如今舊地重遊,恰逢惹愁的高秋季節,神往之中隱含着往事不再的悲哀。這一聯,一景一情,寫詩人初上亭來的所見、所感,並點出時間、地點、事由。

頷聯沒有續寫昔年遊覽的光景,而是以不儘儘之,把思路從昔年拉回到眼前,承首句寫詩人下亭遊覽時所見的景物。潤州系東晉、南朝時的重鎮,也是當時士人們嬉遊的繁華都會。「青苔」二句,一寫先朝遺寺的荒涼冷落,一寫河邊酒樓盛景依舊,對仗十分工整。從寫法上看,本來是寺里長滿青苔,橋下蕩漾綠水,詩人卻故意顛倒語序,把鮮明的色彩放在句頭,突出一衰一盛的對比,形象地反映了潤州一帶風物人情的滄桑變化,這就為下一聯抒發思古之情創造了條件。

頸聯再轉,讓思路從眼前出發,漫遊時空,飛躍到前代。詩人由眼前的遺寺想到東晉、南朝,又由酒樓想到曾在這裡嬉遊過的先朝士人,巧妙地借先朝士人的生活情事而寄慨。東晉、南朝的士人,曠達風流曾為一時美談,可是他們在歷史的舞台上都不過是匆匆的過客而已,只留下虛名為後人所企羡。中間兩聯由覽物而思古,充滿着物在人空的無限哀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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