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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 80 /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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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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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似乎長時間地沉浸在遐想中,直到日落月出,江面傳來一聲愁笛,才把他從沉思中喚醒。詩用「月明」表明時間的推移,以見沉思之久。「更想」的「更」字,則有無限低徊往複多情之意。然而這一聯的妙處,尤在其意境的深遠。秋夜月明,清冷淒迷,忽然傳來《出塞》曲的悲怨笛聲,又給詩增添了一層蒼涼哀切的氣氛。詩人由笛聲而更想到東晉「盡一時之妙,為江左第一」的吹笛好手桓伊,他要借桓伊的笛聲來傳達心中的無限哀愁。豐富的想象,把時隔數百載的人事勾連起來,使歷史與現實,今人與古人,眼前的景物與心中的情事,在時空上渾然融成一體。因此,詩雖將無窮思緒以一「愁」字了結,卻給人以跌宕迴環、悠悠不已之感。

這首詩所抒發的,不過是封建知識分子因不得志所產生的人生無常的悲慨,但在藝術上卻很有特色。詩忽而目前,忽而昔年,忽而往古,忽而現在,忽而雜糅今古;忽而為一己哀愁,忽而為千古情事,忽而熔二者于一爐;揮灑自如,放縱不覊,在時空上和感情的表達上跳躍性極大。前人評杜牧的詩「氣俊思活」,于此可見一斑。


  

(張金海)

題揚州禪智寺

題揚州禪智寺

杜牧

雨過一蟬噪,飄蕭松桂秋。

青苔滿階砌,白鳥故遲留。

暮靄生深樹,斜陽下小樓。

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

唐文宗開成二年(837),杜牧的弟弟杜患眼病寄居揚州禪智寺。當時,杜牧任監察御史,分司東都洛陽,得知消息,即攜眼醫石生赴揚州探視。唐制規定:「職事官假滿百日,即合停解。」杜牧因假逾百日而離職。此詩着意寫禪智寺的靜寂,和詩人憂弟病、傷前程的黯然心境不無關係。

「雨過一蟬噪,飄蕭松桂秋。」從「蟬」和「秋」這兩個字來看,其時當為初秋,那時蟬噪本已嘶啞,「一蟬噪」,就更使人覺得音色的淒咽;在風中搖曳的松枝、桂樹也露出了蕭瑟秋意。詩人在表現這一耳聞目睹的景象時,用意遣詞都十分精細。「蟬噪」反襯出禪智寺的靜,靜中見閙,閙中見靜。秋雨秋風則烘托出禪智寺的冷寂。

接着,詩人又從視覺角度寫靜。「青苔滿階砌,白鳥故遲留。」台階長滿青苔,則行人罕至;寺內白鳥徘徊,不願離去,則又暗示寺的空寂人稀。青苔、白鳥,似乎是所見之物,信手拈來,卻使人倍覺孤單冷落。

「暮靄生深樹,斜陽下小樓。」從明暗的變化寫靜。禪智寺樹林茂密,陽光不透,夕陽西下,暮靄頓生。于濃蔭暮靄的幽暗中見靜。「斜陽下小樓」,從暗中見明來反補一筆,頗得錦上添花之致。透過暮靄深樹,看到一抹斜陽的餘輝,使人覺得禪智寺冷而不寒,幽而不暗。然而,這畢竟是「斜陽」,而且是已「下小樓」的斜陽。這種反襯帶來的效果卻是意外的幽,格外的暗,分外的靜。

至此,詩人通過不同的角度展示出禪智寺的幽靜,似乎文章已經做完。然而,忽又別開生面,把熱閙的揚州拉出來作陪襯:「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禪智寺在揚州的東北,靜坐寺中,秋風傳來遠處揚州的歌吹之聲,詩人感慨系之:身處如此歌舞喧閙、市井繁華的揚州,卻只能在靜寂的禪智寺中淒涼度日,「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傷感油然而生,不可遏止,寫景中暗含着詩人多少身世感受、淒涼情懷。

這首詩寫揚州禪智寺的靜,開頭用靜中一動襯托,結尾用動中一靜突出,一開篇,一煞尾,珠聯璧合,相映成趣,藝術構思是十分巧妙的。

(湯貴仁)

江南春

江南春

杜牧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這首《江南春》,千百年來素負盛譽。四句詩,既寫出了江南春景的豐富多彩,也寫出了它的廣闊、深邃和迷離。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詩一開頭,就象迅速移動的電影鏡頭,掠過南國大地:遼闊的千里江南,黃鶯在歡樂地歌唱,叢叢綠樹映着簇簇紅花;傍水的村莊、依山的城郭、迎風招展的酒旗,一一在望。迷人的江南,經過詩人生花妙筆的點染,顯得更加令人心旌搖蕩了。搖蕩的原因,除了景物的繁麗外,恐怕還由於這種繁麗,不同於某處園林名勝,僅僅侷限于一個角落,而是由於這種繁麗是鋪展在大塊土地上的。因此,開頭如果沒有「千里」二字,這兩句就要減色了。但是,明代楊慎在《升庵詩話》中說:「千里鶯啼,誰人聽得?千里綠映紅,誰人見得?若作十里,則鶯啼綠紅之景,村郭、樓台、僧寺、酒旗,皆在其中矣。」對於這種意見,何文煥在《歷代詩話考索》中曾駁斥道:「即作十里,亦未必盡聽得着,看得見。題雲《江南春》,江南方廣千里,千里之中,鶯啼而綠映焉,水村山郭無處無酒旗,四百八十寺樓台多在煙雨中也。此詩之意既廣,不得專指一處,故總而命曰《江南春》……」何文煥的說法是對的,這是出於文學藝術典型概括的需要。同樣的道理也適用於後兩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從前兩句看,鶯鳥啼鳴,紅綠相映,酒旗招展,應該是晴天的景象,但這兩句明明寫到煙雨,是怎麼回事呢?這是因為千里範圍內,各處陰晴不同,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過,還需要看到的是,詩人運用了典型化的手法,把握住了江南景物的特徵。江南特點是山重水復,柳暗花明,色調錯綜,層次豐富而有立體感。詩人在縮千里于尺幅的同時,着重表現了江南春天掩映相襯、豐富多彩的美麗景色。詩的前兩句,有紅綠色彩的映襯,有山水的映襯,村莊和城郭的映襯,有動靜的映襯,有聲色的映襯。但光是這些,似乎還不夠豐富,還只描繪出江南春景明朗的一面。所以詩人又加上精彩的一筆:「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金碧輝煌、屋宇重重的佛寺,本來就給人一種深邃的感覺,現在詩人又特意讓它出沒掩映于迷蒙的煙雨之中,這就更增加了一種朦朧迷離的色彩。這樣的畫面和色調,與「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的明朗絢麗相映,就使得這幅「江南春」的圖畫變得更加豐富多彩。「南朝」二字更給這幅畫面增添悠遠的歷史色彩。「四百八十」是唐人強調數量之多的一種說法。詩人先強調建築宏麗的佛寺非止一處,然後再接以「多少樓台煙雨中」這樣的唱嘆,就特別引人遐想。

這首詩表現了詩人對江南景物的讚美與神往。但有的研究者提出了「諷刺說」,認為南朝皇帝在中國歷史上是以佞佛著名的,杜牧的時代佛教也是惡性發展,而杜牧又有反佛思想,因之末二句是諷刺。其實,解詩首先應該從藝術形象出發,而不應該作抽象的推論。杜牧反對佛教,並不等於對歷史上遺留下來的佛寺建築也一定討厭。他在宣州,常常去開元寺等處遊玩。在池州也到過一些寺廟,還和僧人交過朋友。著名的詩句,象「九華山路雲遮寺,青弋江邊柳拂橋」,「秋山春雨閒吟處,倚遍江南寺寺樓」,都說明他對佛寺樓台還是欣賞流連的。當然,在欣賞的同時,偶而浮起那麼一點歷史感慨也是可能的。

(余恕誠)

題宣州開元寺水閣,閣下宛溪,夾溪居人

題宣州開元寺水閣,閣下宛溪,夾溪居人

杜牧

六朝文物草連空,天淡雲閒今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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