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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 116 /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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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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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詩人漫步祠外,只見「野廟向江春寂寂,古碑無字草芊芊」,進一步寫景抒情。「野廟向江」,着一「野」字,點染了環境的荒涼。「向江」,顯然暗示廟中二妃日夜面向蒼梧。此時周圍有的只是被風雨剝蝕了字跡的古老碑碣,萋萋的荒草和一片東風無語的寂寂春色,「寂寂」,是詩人的感受,也是對二妃悵惘心情的想象與描摹。

接寫詩人佇立平岡,愁思不已的所見所感:「風回日暮吹芳芷,月落山深哭杜鵑」。暮色晻晻,那江上的香芷在晚風中遙曳生恣。香芷,這個湘、沅一帶特有的風物,既是黃陵廟前的現場景物,又暗暗關聯二妃美麗的神話。《楚辭。湘夫人》云:「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觸景生情,引人遐想。待到夜暮降臨,江畔月落,四周杜鵑啼血,如果二妃有知,聽著聲聲「不如歸去」,她們將會感到怎樣的悲慼!她們縱慾歸去,又能夠歸向何處呢?想到這裡,感傷之情油然而生。詩人再次步入廟中,抬頭凝望「啼妝儼然」的神像,「猶似含顰望巡狩,九疑如黛隔湘川」,彷彿看出她們蹙着眉黛,隔着湘水,仍在朝朝暮暮地遙望遠處不可企及的九疑山,默默無言地翹盼着舜帝的歸來!這樣的形象更加激起詩人內心的波瀾:事去千年,人世已非;恨重如山,心似金石啊!這裡的「猶似」二字,既把二妃的神態寫活了,流露出她們堅貞不渝、長恨綿綿的情懷,也寄寓了詩人無限的情思。此時此地,詩人佇立野廟,愁縈湘浦,目遇神追,依戀感懷,不能自已。其下「九疑如黛」的結句,以一「隔」字,包含多少欲哭無淚的憾恨,全詩到此,辭雖盡而意未盡,如餘音繞樑,回味無窮。就以詩中「月落山深哭杜鵑」中那一「哭」字來說,究竟是實寫杜鵑的啼血,二妃的飲泣,還是詩人自己的一掬同情的眼淚,抑或是三者合而有之,那就很難叫人分得清了。


  

(陶慕淵)

放魚

放魚

李群玉

早覓為龍去,江湖莫漫遊。

須知香餌下,觸口是銛鈎!

這是詠物詩中一首富於哲理的佳作,篇幅短小,意味雋永。我國古詩中,最早寫魚的詩句見于《詩經。衛風》中的《碩人》篇。漢魏六朝樂府詩中的《枯魚過河泣》,則是以魚為抒寫對象的完整的全篇。唐代詠物詩不少,然而寫魚的專篇仍然不多,所以這首《放魚》是獨具一格的難能可貴之作。

這首詩,題材獨特,角度新穎。作者既入乎其內,深入地體察了魚的習性、情態和生活環境,作了準確而非泛泛的描寫;又出乎其外,由尺寸之魚聯想到廣闊的社會人生,言在此而意在彼,讓讀者受到詩中寓意的暗示和啟發。這首詩從題目上看,是寫詩人在將魚放生時對魚的囑咐,全詩以呼告式結撰成章。「早覓為龍去」,一開始就運用了一個和魚有關的典故,妙合自然。《水經注。河水》:「鱣鯉出鞏穴,三月則上度龍門,得度者為龍,否則點額而還。」在我國古代富於浪漫色彩的神話傳說中,龍是一種有鱗有須、能興風作浪的神奇動物,因此,為龍或化龍歷來就象徵著飛黃騰達。但詩人運用這一典故卻另有新意,他是希望所放生之魚尋覓到一個廣闊自由的沒有機心的世界。一個「早」字,更顯示詩人企望之殷切。接着以「江湖莫漫遊」句,須承而下。「漫遊」本是為魚所獨有的生活習性,但在這裡,「莫漫遊」和「早覓」的矛盾逆折,卻又讓讀者產生強烈的懸念:為什麼希望魚兒要早覓為龍,又勸其莫漫遊于江湖之中呢?這就自然無跡地引發了下文:「須知香餌下,觸口是銛鈎!」「香餌」與「銛鈎」也都是和魚的生活與命運緊密相關的事物。這兩句詩一氣奔注,分外醒人耳目。銛,是鋒利之意,「銛鈎」與「香餌」相對成文又對比尖鋭,那觸目驚心的形象可以激發人們許多聯想,「須知」使詩人告誡的聲態更加懇切動人,而「觸口」則更描摹出那環生的險要,傳神地表現出詩人對魚的憐惜、耽心的情態。寥寥二十字,處處圍繞着題目「放魚」來寫,用語看似平易,運筆卻十分靈動而巧妙。

「寄託」是詠物詩的靈魂。這詩抒寫的是放魚入水的題材,但它又不止於寫放魚入水。詩人的目光絶沒有停留在題材的表面,而是在具體的特定事物的描繪中,寄寓自己對生活的某種體驗和認識,使讀者從所寫之物,聯想到它內藴的所寄之意。這首《放魚》寄意深遠。其特色一是小中見大地展開,二是由此及彼地暗示。寫的是具體的尺寸之魚,卻由魚而社會而人生,抒發了封建社會中善良的人們對於險惡的社會生活的一種普遍感受。所詠歎的是「放魚」這一尋常事物「這一尋常事物,但詩人卻手揮五弦,目送飛鴻,因而音流弦外,余響無窮,使人不禁聯想到詩人自己和許多正直的人們的遭際而深感同情。正如陶明濬《說詩札記》所指出的:」詠物之作,非專求用典也,必求其婉言而諷,小中見大,因此及彼,生人妙語,乃為上乘也。“此詩可謂得其旨。

蘇東坡說:「作詩必此詩,定知非詩人。」何況是詠物詩。這首《放魚》狀物形象,含蘊深遠,花蕾雖小卻香氣襲人,堪稱詠物詩中的佳作。

(李元洛)

火爐前坐


  
火爐前坐

李群玉

孤燈照不寐,風雨滿西林。

多少關心事,書灰到夜深。

這首詩寫得含蓄深遠,透露出作者的寂寞身世和內心的孤憤。

詩的起句寫室內情景:一盞孤燈,照着無法成眠的詩人。燈是「孤」燈,已經表現出那種寂寥的情境;而青燈照壁,夜不能寐,更隱隱透出一種莫名的愁情。這種在絶句中稱為「寫景陪起」的起句,在這裡起了渲染氣氛、烘托環境、刻畫內心情態的作用,並點明時間,勾畫出訴之於視覺的形象。第二句宕開一筆,由室內而室外,描繪出一個具有特徵的空間,構成訴之於聽覺的形象。「風雨滿西林」,風聲,雨聲,林濤聲,落木的蕭蕭聲,聲聲入耳。一個「滿」字,更筆酣墨飽地寫出了雨烈風狂的情狀。是西林的風雨聲撩人愁思,使詩人長夜不寐?還是滿林風雨象徵著詩人難以平息的心潮?從詩人情景交融之筆看來,恐怕是二者兼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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