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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 119 /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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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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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句寫無可蒲團跌坐,晨夕見聞。在蒼苔露冷、菊徑風寒的秋夜,蛩聲淒切、人不成寐的五更,聽覺是最靈敏的。詩人只聽得鬆濤陣陣,秋雨瀟瀟,一直聽到更漏滴殘(「徹」)。奇妙的是,天亮開門一看,並未下雨,惟見積得很厚的滿庭落葉(「深」)。這真是妙事妙語。宋魏慶之在《詩人玉屑》中說:「唐僧多佳句,其琢句法比物以意,而不指言一物,謂之象外句,如無可上人詩曰『聽雨寒更盡(盡字,椐別本異文),開門落葉深』,是落葉比雨聲也。」所謂「象外句」,「超以象外,得其圜中」(唐司空圖《詩品。雄渾》),即跳出字面物象之外,才能得其個中三昧。「聽雨寒更徹,開門落葉深」二句,寫的是「落葉」,而偏說是「聽雨」,意思又不在「聽雨」,而是寫長夜不眠,懷念賈島。這個象外句要比直寫深入兩層。

五、六句轉入往事回憶。曩昔,兄弟二人同在京城長安時,賈島屢試不第,積憂成疾,曾與無可相約,仍回山皈依佛門。一個「病」字,齊下雙管。一寫賈島名落孫山的憂憤之病;一寫朝廷昏庸,不識人才,國事不可救藥之病。兩病相加,怎樣不起泛舟洞庭、歸隱漁樵之心!當年無可離京時,賈島《送無可上人》詩云:「終有煙霞約,天台作近鄰。」這應是無可此聯詩「昔因京邑病,並起洞庭心」的最好註腳。


  

事實上賈島此後並沒有赴「煙霞約」。因而無可說:「亦是吾兄事,遲回共至今。」「吾兄事」應指賈島浮沉宦海、迷航不悟之事。島雖不第而塵心未泯,苦苦幹祿,也只做了個長江主簿。這在高蹈逃禪的無可看來,早應遁跡,太「遲回」了,可「吾兄」仍是追逐名祿,豈不自惹煩愁!從「共」字看,無可此刻還是期望賈島能夠同赴「煙霞約」,舍筏登岸的。

後半首的前塵回顧與前半首的眼前即景如何協調統一呢?「落葉」二字成為前後的關鎖支點。首二句寫暮色、蟲喧、默思、靜坐,是為聽落葉作勢,三、四句寫置身于深山、深寺、深秋、深夜之中,金風掃落葉,直似一派狂飈驟雨。這是正面寫聽落葉。後四句是寫聽落葉的餘波,也是聽落葉的襟懷。常言說「落葉歸根」,無可深更聽落葉,不能不想到他與從兄賈島的「煙霞約」、「洞庭心」;惜賈島至今尚浪跡塵俗,葉雖落而不得歸根,那麼,後四句所表述的情懷就自然地奔瀉而出。我們不妨說這首詩實質寫的是「聽落葉有懷」,通首詩的詩眼就落在「落葉」上。

(馬君驊)

賈客詞

賈客詞

劉駕

賈客燈下起,猶言發已遲,

高山有疾路,暗行終不疑。

寇盜伏其路,猛獸來相追,

金玉四散去,空囊委路歧。

揚州有大宅,白骨無地歸。

少婦當此日,對鏡弄花枝。

劉駕在唐代詩人中是被稱為能「以古詩鳴于時」的(見《唐詩別裁》卷四)。詩的第一段,通過「起」、「言」、「行」等動作,寫商人為了謀利,天不亮就起來趕路。從「暗行」照應「燈下起」,口口聲聲「發已遲」到「終不疑」,都可看出詩人煉句是頗費斟酌的。

第二段承接上面,寫賈客「暗行」引出的後果。「猛獸來相追」,既寫出寇盜的凶殘,又自然地引出商人可悲的下場:「金玉四散去,空囊委路歧」。這裡不寫賈客性命如何,卻只說了錢財被搶光。其實寫錢就是側寫人,而且是更深刻地刻畫了人。

最後的一段,詩人運用了點睛之筆:「揚州有大宅,白骨無地歸。」古人認為客死異鄉是很可悲的,一般只有窮困潦倒的人才會遭此不幸。「揚州」是當時極為繁華的城市,死者家住揚州,有朱門大宅,竟落到如此下場,就令人驚愕了。僅此兩句,已使詩的意境更為深邃了。誰料詩人筆鋒一轉,出語驚人:「少婦當此日,對鏡弄花枝。」這一方屍骨已拋棄在荒山僻野,那一方尚對著鏡子梳妝打扮,等待賈客歸來。「當此日」三個字把兩種相反的現象連接到一起形成對照,就更顯得賈客的下場可悲可嘆,少婦的命運可悲可憐。詩人這種抒發感想的方法很值得借鑒,這遠比直來直去地發一番議論要強得多。這四句詩彷彿在講客觀事實,並不帶絲毫主觀的色彩。詩人通過幾個很妥貼的意象來表現,以喚起讀者的進一步思索和聯想。這種技巧,在唐詩中是常見的。

(宛新彬)

經煬帝行宮

經煬帝行宮


  

劉滄

此地曾經翠輦過,浮雲流水竟如何?

香銷南國美人盡,怨入東風芳草多。

殘柳宮前空露葉,夕陽川上浩煙波。

行人遙起廣陵思,古渡月明聞棹歌。

詩借詠隋煬帝行宮,諷諭時政。首聯「此地」,即指煬帝行宮。煬帝于此玩美女、殺無辜,極盡荒淫殘暴之能事。但曾幾何時,一個廣袤四海的美好江山,便付諸東流了。開篇以反詰句陡峭而起:「此地曾經翠輦過,浮雲流水竟如何?」人言「浮雲流水」轉眼而逝,但能趕上隋煬帝敗亡的速度嗎?這「竟如何」三字,盡情地嘲弄了這個昏君的迅速亡國。這種寓嚴肅于調侃的筆法,最為警策。

頷聯轉入對煬帝罪行的控訴:「香銷南國美人盡,怨入東風芳草多。」此聯之妙,在於實景寓意。以實景論,它是寫行宮的破落、荒涼,宮內早已空無一人。從這情景中不也清楚地看到了煬帝的荒淫殘暴麼?「香銷」,香銷玉殞,蛾眉亡身;而且已是「南國美人盡」!為了滿足一己的淫慾,蒐羅盡了而且也毀滅盡了南國的美女,真是罪惡滔天。「怨入」承上句,主要寫「美人」之怨。美人香銷,其怨隨東風入而化為芳草;芳草無涯,人怨無邊。這就把抽象的感情寫成了具體而真實可感的形象。如為一般郊野旅遊,「東風芳草」自然不失為令人心曠神怡之景;但此處為煬帝行宮,這斷瓦頽牆,芳草萋萋,卻是典型的傷痍之景;這萋萋的芳草,猶含美人怨魂的幽泣。「多」字更令人毛骨悚然。

頸聯寫出宮所見。煬帝喜柳,當年行宮之前,隋堤之上,自是處處垂柳掩映。而今呢?「殘柳宮前空露葉,夕陽川上浩煙波。」「空」,空有,無人欣賞:「露葉」,露珠泛光之葉。上句以殘柳「點綴」行宮,自見歷史對其暴政的嘲弄:「露葉」冠以「空」字,自見詩人慨嘆之情。下句,煙波浩浩,川水渺渺,空餘堤柳,龍舟安在?且各冠以「殘柳」和「夕陽」,給晚照之景籠上一層淒涼黯淡的色彩。這裡雖無一譏諷語,卻得思與景偕、物與神遊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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