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吳越:指春秋時的吳國與越國。(2)葆:通「保」。(3)要:要挾,迫使。(4)長:疑為衍文。一本無該字。淫:過度。康:安樂。(5)三江:指吳淞江、錢塘江、浦陽江。一說泛指許多江河。(6)倍:背向,背著。這裡是「違背」的意思。
會孝武帝崩,孝昭帝初立,先朝廣陵王胥,厚賞賜金錢財幣,直三千餘萬(1),益地百里,邑萬戶。
會昭帝崩,宣帝初立,緣恩行義(2),以本始元年中(3),裂漢地,盡以封廣陵王胥四子:一子為朝陽候;一子為平曲候;一子為南利候;最愛少子弘,立以為高密王。
(1)直:同「值」。(2)緣:因。(3)本始元年:前
73年。本始,漢宣帝第一個年號(前
73—前
70)。
其後胥果作威福,通楚王使者(1)。楚王宣言曰:「我先元王(2),高帝少弟也。封三十二城。今地邑益少,我欲與廣陵王共發兵雲。[立]廣陵王為上,我復王楚三十二城,如元王時。」事發覺,公卿有司請行罰誅。天子以骨肉之故,不忍致法於胥,下詔書無治廣陵王,獨誅首惡楚王。傳曰「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泥中,與之皆黑」者,土地教化使之然也(3)。其後胥復祝詛謀反(4),自殺,國除。
(1)楚王:劉延壽。(2)元王:楚元王劉交。(3)教化:環境影響。(4)祝詛:祈神降殃禍於人。
燕土埆(1),北迫匈奴,其人民勇而少慮(2),故誡之曰「葷粥氏無有孝行而禽獸心,以竊盜侵犯邊民。朕詔將軍往征其罪,萬夫長,千夫長,三十有二君皆來,降旗奔師。葷粥徙域遠處,北州以安矣。」「悉若心,無作怨」者,勿使從俗以怨望也。「無俷德」者,勿使(上)[王]背德也。「無廢備」者,無乏武備,常備匈奴也。」「非教士不得從征」者,言非習禮義不得在於側也。
(1)埆(qi□oque,敲卻)土地瘠薄。(2)慮:謀略,謀劃。
會武帝年老長,而太子不幸薨,未有所立,而旦使來上書,請身入宿衛於長安(1)。孝武見其書,擊地,怒曰:「生子當置之齊魯禮義之鄉,乃置之燕趙,果有爭心,不讓之端見矣(2)。」於是使使即斬其使者於闕下(3)。
(1)宿衛:在宮禁中值宿警衛。(2)端:苗頭。(3)闕下:宮闕之下。闕,皇宮前兩邊的樓台式建築物,以中間有道路,故稱「闕」。
會武帝崩,昭帝初立,旦果作怨而望大臣(1)。自以長子當立,與齊王子劉澤等謀為叛逆(2),出言曰:「我安得弟在者!今立者乃大將軍子也。」欲發兵。事發覺,當誅。昭帝緣恩寬忍,抑案不揚。公卿使大臣請(3),遣宗正與太中大夫公戶滿意、御史二人,偕往使燕,風喻之(4)。到燕,各異日,更見責王。宗正者,主宗室諸劉屬籍(5),先見王,為列陳道昭實武帝子狀。待御史乃復見王,責之以正法,問:「王欲發兵罪名明白,當坐之(6)。漢家有正法,王犯纖介小罪過(7),即行法直斷耳,安能寬王。」驚動以文法。王意益下,心恐。公戶滿意習於經術(8),最後見王,稱引古今通義(9),國家大禮,文章爾雅十。謂王曰:「古者天子必內有異姓大夫,所以正骨肉也;外有同姓大夫,所以正異族也。周公輔成王,誅其兩弟,故治。武帝在時,尚能寬王。今昭帝始立,年幼,富於春秋,未臨政(
11),委任大臣。古者誅罰不阿親戚(
12),故天下治。方今大臣輔政,奉法直行,無敢所阿,恐不能寬王。王可自謹,無自令身死國滅,為天下笑。」於是燕王旦乃恐懼服罪,叩頭謝過。大臣欲和合骨肉,難傷之以法。
(1)望:埋怨,責恨。(2)齊王:此指以前的齊懿王劉壽。(3)公卿:三公九卿的省稱。泛指朝廷大臣。(4)風喻:諷勸曉諭。風, 通「諷」。(5)屬籍:家族的名冊。(6)坐:因犯……罪(或錯誤)。(7)纖介:細微。(8)經術:猶經學,即研究經書,為其訓詁,或發揮經中義理的學問。(9)通義:謂適用於一般的道理與法則。十文章:此指言辭。爾:華麗。雅:正,合乎規範。(
11)臨政:親自掌政。(
12)阿:偏袒。
其後旦復與左將軍上官桀等謀反,宣言曰:「我次太子,太子不在,我當立,大臣共抑我」云云。大將軍光輔政,與公卿大臣議曰:「燕王旦不改過悔正,行惡不變。」於是修法直斷,行罰誅。旦自殺,國除,如其策指。有司請誅旦妻子。孝昭以骨肉之親,不忍致法,寬赦旦妻子,免為庶人(1)。傳曰「蘭根與白芷(2),漸之滫(3)可,君子不近,庶人不服」者(4),所以漸然也。
(1)庶人:平民。(2)蘭根、白芷:均香草名。(3)漸:浸染。滫(xi□,朽):淘米水,引申為髒水、臭水。(4)服:佩帶。
宣帝初立,推恩宣德,以本始元年中盡復封燕王旦兩子:一子為安定候;立燕故太子建為廣陽王,以奉燕王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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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譯注
伯夷列傳第一
王學孟 譯注
【說明】
《伯夷列傳》是伯夷和叔齊的合傳,冠《史記》列傳之首。在這篇列傳中,作者以「考信於六藝,折衷於孔子」的史料處理原則,於大量論贊之中,夾敘了伯夷、叔齊的簡短事跡。他們先是拒絕接受王位,讓國出逃;武王伐紂的時候,又以仁義叩馬而諫;等到天下宗周之後,又恥食周粟,采薇而食,作歌明志,於是餓死在首陽山上。作者極力頌揚他們積仁潔行、清風高節的崇高品格,抒發了作者的諸多感慨。
文章借助夷、齊善行,和所謂暴戾凶殘、橫行天下的盜跖做比照;以操行不軌,違法犯禁的人和審慎小心、有崇高正義感的人做比照,指出惡者安逸享樂,富裕優厚,累世不絕;而善者遭遇的災禍卻不可勝數。從而抒發了天道與人事相違背的現實,有力地抨擊了「天道無親,常與善人」的謊言,對天道賞善罰惡的報應論,提出了大膽的懷疑,充分表現了作者無神論的觀點。
但是,商朝末年,紂王的統治已瀕於崩潰,武王伐暴是「順乎天而應乎人」的,是不可逆轉的,而夷、齊的諫阻和恥食周粟是背轉歷史大潮的。所以,毛澤東同志在《別了,司徒雷登》一文中指出,歷史上歌頌這兩個人物,那是頌錯了,他們不值得歌頌。而作者對篤守遺訓、不能變通的行為加以歌頌,無疑是有所偏頗的。
本文寫作獨具特色。縱觀《史記》本紀、世家、列傳之篇末,均有太史公的贊語,唯《伯夷列傳》則無。滿紙贊論、詠歎夾以敘事。名為傳紀,實則傳論。史家的通例是憑借翔實的史料說話,而或於敘述之中雜以作者的意見,就算變例了。所以,本文實開史家之先河,亦為本紀、世家、列傳之僅有。
本文雖多贊論,但縱橫捭闔,彼此呼應,迴環跌宕,起伏相間。伯夷、叔齊的事實,只在中間一頓即過,「如長江大河,前後風濤重疊,而中有澄湖數頃,波平若黛,正以相間出奇。」《史記論文》第五冊《伯夷列傳》時有鮮明比照,一目豁然;時有含蓄設問,不露鋒芒卻問題尖銳又耐人尋味。太史公潤筆潑墨之中,可略見其筆力之一斑。
【譯文】
學者們涉獵的書籍雖然很多,但是還要從《六經》裡考察真實可信的記載。《詩經》、《尚書》雖然殘缺不全,但是還可以從記載虞、夏兩代的文字中考察清楚。唐堯將要退位時,把帝位讓給虞舜;虞舜把帝位讓給夏禹之際,四方諸侯和州牧都來推薦,這才把他放在帝王位置上加以考察試用。主持國政幾十年,功績卓著以後,才把政權交給他。這表示天下是極貴重的寶器,帝王是極重要的統緒,所以傳授政權是如此地鄭重審慎啊!可是諸子雜記裡說:唐堯想把天下讓給許由,許由不僅不接受,反而以此為恥辱,於是逃走隱居起來。到了夏朝,又出現了不接受商湯讓位的卞隨、務光。這又如何頌揚他們呢?太史公說:我登上箕山,說是山上可能有許由的墳墓。孔子依次論列古代的仁人、聖人、賢人,如吳太伯、伯夷這些人,都非常詳細。我認為所聽到的許由、務光的德行是最高尚的,但是經書裡連一點大略的文字記載也見不到,這是為什麼呢?
孔子說:「伯夷、叔齊不記以往的仇恨,因而怨恨也就少了。」「他們追求仁德,就得到了仁德,又有什麼怨恨呢?」我對伯夷的意志深表同情,看到他們未被經書載錄的遺詩,又感到很詫異。他們的傳記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