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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頭 - 84 /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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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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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紐沁根太太說:「可憐的娜齊一向暴躁,她心是好的。」

「她是為了借票的背書回來的,」歐也納湊在但斐納的耳邊說。


  

「真的嗎?」

「但願不是,你可不能不防她一著,」他擒起眼睛,彷彿把不敢明說的話告訴了上帝。

「是的,她專門裝腔,可憐父親就相信她那一套。」

「你覺得怎麼啦?」拉斯蒂涅問老人。

「我想睡覺,」他回答。

歐也納幫着高里奧睡下。老人抓着但斐納的手睡熟的時候,她預備走了,對歐也納說:

「今晚在意大利劇院等你。到時你告訴我父親的情形。明兒你得搬家了,先生。讓我瞧瞧你的屋子吧。」她一進去便叫起來:「喲!要命!你比父親使得還要壞。歐也納,你心地太好了。我更要愛你。可是孩子,倘使你想掙一份家業,就不能把一萬兩千法郎隨便望窗外扔。特·脫拉伊先生是個賭棍,姊姊不願意看清這一點。一萬二!他會到輸一座金山或者贏一座金山的地方去張羅的。」

他們聽見哼了一聲,便回到高里奧屋裡。他似乎睡熟了;兩個情人定近去,聽見他說了聲:

「她們在受罪啊!」

不管他是睡着還是醒着,說那句話的口氣大大的感動了女兒,她走到破床前面親了親他的額角。他睜開眼來說:

「哦!是但斐納!」

「暖,你覺得怎麼樣?」她問。

「還好,你彆扭心,我就要上街的。得啦,得啦,孩子們,你們儘管去快活吧。」

歐也納送但斐納回家,因為不放心高里奧,不肯陷她吃飯。他回到伏蓋公寓,看見高老頭起來了,正預備吃飯。皮安訓挑了個好仔細打量麵條商的座位,看他嗅着麵包辨別麵粉的模樣,發覺他的行動已經身不由主,便做了個淒慘的姿勢。

「坐到我這邊來,實習醫師,」歐也納招呼他。

皮安訓很樂意搬個位置,可以和老頭兒離得更近。

「他什麼病呀?」歐也納問。

「除非我看錯,他完啦!他身上有些出奇的變化,恐怕馬上要腦溢血了。下半個股還好,上半部的線條統統望腦門那邊吊上去了。那古怪的眼神也顯得血漿已經進了腦子。你瞧他眼睛不是象佈滿無數的微塵嗎?明兒我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還有救嗎?」

「沒有救了。也許可以拖幾天,倘使能把反應限制在身體的末梢,譬如說,限制在大腿部分。明天晚上要是病象不停止,可憐虫就完啦。他怎麼發病的,你知道沒有?一定精神上受了劇烈的打擊。」

「是的,」歐也納說著,想起兩個女兒接二連三的打擊父親的心。

「至少但斐納是孝順的!」他私下想。

晚上在意大利劇院,他說話很小心,唯恐特·紐沁根太太驚慌。

「你不用急,」她聽了開頭幾句就回答,「父親身體很強壯。不過今兒早上我們給他受了些刺激。我們的財產成了問題,你可知道這件倒楣事兒多麼嚴重?要不是你的愛情使我感覺麻木,我竟活不下去了。愛情給了我生活的樂趣,現在我只怕失掉愛情。除此以外,我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世界上我什麼都不愛了。你是我的一切。倘若我覺得有了錢快樂,那也是為了更能討你喜歡。說旬不怕害臊的話,我的愛情勝過我的孝心。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整個生命都在你身上。父親給了我一顆心,可是有了你,它才會跳。全世界責備我,我也不管!你是沒有權利恨我的,我為了不可抵抗的感情犯的罪,只要你能替我補贖就行了。你把我當做沒有良心的女兒嗎?噢,不是的。怎麼能不愛一個象我們那樣的好爸爸呢?可是我們可嘆的婚姻的必然的後果,我能瞞着他嗎?幹麼他當初不攔阻我們?不是應該由他來替我們着想嗎?今天我才知道他和我們一樣痛苦;可是有什麼辦法?安慰他嗎?安慰不了什麼。咬緊牙齒忍耐嗎?那比我們的責備和訴苦使他更難受。人生有些局面,簡直樣樣都是辛酸。」

真正的感情表現得這麼坦白,歐也納聽著狠感動,一聲不出。固然巴黎婦女往往虛偽,非常虛榮,只顧自己,又輕浮又冷酷;可是一朝真正動了心,能比別的女子為愛情犧牲更多的感情,能擺脫一切的狹窄卑鄙,變得偉大,達到高超的境界。並且,等到有一般特彆強烈的感情把女人跟天性(例如父母與子女的感情)隔離了,有了距離之後,她批判天性的時候所表現的那種深刻和正確,也教歐也納暗暗吃諒。特·紐沁根太太看見歐也納不聲不響,覺得心中不快問道:

「你想什麼呀?」

「我在體昧你的話,我一向以為你愛我不及我愛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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