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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頭 - 87 /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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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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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蒂涅愁眉苦臉的跑到但斐納前面。她頭也梳好了,鞍也穿好了,只等套上跳舞衣衫。可是最後的修整,象畫家收拾作品的最後幾筆,比用顏色打底子更費功夫。

「嗯,怎麼,你還沒有換衣服?」她問。


  

“可是太太,你的父親……

「又是我的父親,」她截往了他的話,“應該怎麼對待父親,不用你來 告訴我。我認識他這麼多年了。歐也納,甭說啦。你先穿扮了,我才聽你的話。丹蘭士在你家裡一切都準備好了;我的車套好在那兒,你坐著去,坐著回來。到跳舞會去的路上,再談父親的事。我們非要早點兒動身不可,如果困在車馬陣裡,包管十一點才能進門。

「太太!」

「去吧!甭說啦,」她說著奔進內容室去拿項鏈。

「暖,去啊,歐也納先生,你要惹太太生氣了,」丹蘭士一邊說一邊推他走。他可是被這個風雅的憐逆女兒嚇獃了。

他一路穿衣一路想著最可怕最喪氣的念頭。他覺得社會好比一個大泥淖,一腳踩了進去,就陷到脖子。他想:

「他們連犯罪也是沒有骨氣沒有血性的!伏脫冷偉大多哩。」

他看到人生的三個面目:服從,鬥爭,反抗;家庭,社會,伏脫冷。他決不定挑哪條路。服從嗎?受不了;反抗嗎?做不到;鬥爭嗎?沒有把握。他又想到自己的家,恬靜的生活,純潔的感情,過去在疼愛他的人中間消磨的日子。那些親愛的人按步就班照着日常生活的規律,在家庭中找到一種圓滿的,持續不斷的,沒有苦悶的幸福。他雖有這些高尚的念頭,可沒有勇氣向但斐納說出他純潔的信仰,不敢利用愛情強迫她走上道德的路。他才開始受到的教育已經見效,為了愛情,他已經自私了。他憑着他的聰明,識透了但斐納的心,覺得她為了參加跳舞會,不怕踩着父親的身體走過去;而他既沒有力量開導她,也沒有勇氣得罪她,更沒有骨氣離開她。

「在這個情形之下使她理屈,她永遠不會原諒我的,」他想。

然後他又推敲醫生的話,覺得高老頭也許並不象他想象的危險;總之他找出許多為兇手着想的理由,替但斐納開脫。先是她不知道父親的病情。即使她去看他,老人自己也要逼她回去參加跳舞會的。獃板的禮教只知道死抓公式,責備那些顯而易見的過失;其實家庭中各入的性格活動觀念,當時的情勢,都千變萬化,可能造成許多特殊情形,寬恕那些表面上的罪過。歐也納要騙自己,預備為了情婦而抹煞良心。兩天以來,他的生活大起變化。女人攪亂了他的心,壓倒了家庭,一切都為著女人犧牲了。拉斯蒂涅和但斐納是在乾柴烈火,使他們極盡綢繆的情形之下相遇的。歡情不但沒有消滅情慾,反而把充分培養的情慾挑撥得更旺。歐也納佔有了這個女人,才發覺過去對她不過是肉的追求,直到幸福到手的第二天方始對她有愛情。也許愛情只是對歡娛所表示的感激。她下流也罷,高尚也罷,他反正愛極了這個女人,為了他給她的快樂,也為了他得到的快樂,而但斐納的愛拉斯蒂涅,也象當太爾愛一個給他充饑療渴的天使一樣。①

歐也納穿了跳舞服裝回去,特·紐沁根太太問道:

「現在你說吧,父親怎麼啦?」

「不行哪。你要真愛我,咱們馬上去看他。」

她說,「好吧,等跳舞回來。我的好歐也納,乖乖的,別教訓我啦,來吧。」

他們動身了。車子走了一程,歐也納一聲不出。

「你怎麼啦?」她問。


  

「我聽見你父親痰都湧上來了,」他帶著氣惱的口吻回答。

接着他用青年人的慷慨激昂的辭令,說出特·雷斯多太太如何為了虛榮心下毒手,父親‘如何為了愛她而閙出這場危險的病,娜齊的金綫舞衫付出了如何可怕的代價。但斐納聽著哭了。

「我要難看了。」

這麼一想,她眼淚乾了,接著說:

「我要去服侍父親,守在他床頭。」

拉斯蒂涅道:「啊!這樣我才稱心哩。」

①當太爾為神話中利提阿國王,因殺予饗神,被罰永久饑渴:俯飲河水,水即不見;仰取果實,高不可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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