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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恩仇上 - 176 / 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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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恩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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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嘴巴半張着,露出了他那雪白的,又細又尖,象狼一樣的牙齒。可是,他的臉卻露出了一種溫柔的微笑。這種表情弗蘭茲以前是從未在他的臉上看到過的,他那一對黑眼睛充滿慈悲和憐憫。兩個犯人繼續向前走着,當他們走近的時候,他們的臉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庇皮諾是一個英俊的年青人,約二十四五歲,皮膚被太陽曬成了棕褐色。他昂着頭,似乎在嗅空氣,以確定他的解救者會從哪邊出現。安德烈是一個矮胖子,他的臉上佈滿着殘忍刻毒的皺紋,但那些皺紋和他的年輕並無關係,他大概在三十歲左右,他的鬍子在獄中長得長長的,他的頭垂在肩上,他的兩腿發軟,他似乎在做着一種不自覺的機械的動作。

「我記得,」弗蘭茲對伯爵說道,「您告訴我說只殺一個人的吧。」


  

「我對您講的是實話。」伯爵冷冷地答道。

「但是,這兒有兩個犯人呀。“是的,但這兩之中,要死的卻只有一個,另外那一個還有很多年活呢。」

「假如赦罪令要來,可不能再遲了呀。“看那不是來了!」伯爵說道。

正當庇皮諾到達斷頭台腳下的時候,一個苦修士,他象是苦修士隊中遲到的一個,拚命擠開士兵,走到领頭的那個苦修士前面,交給他一張折攏的紙,庇皮諾的鋭利的目光已把這一切都看到了,领頭的那個苦修士接過這張紙,打開來,於是他舉起了一隻手,「讚美上帝!」他大聲說道,「有令赦犯人一名!」

「赦罪令!」人們同聲喊道,「赦罪令!」

聽到這種喊聲,安德烈把頭抬了起來。「赦誰!」他喊道。庇皮諾仍舊屏息靜氣地等着。

「赦庇皮諾,即羅卡·庇奧立。」那個领頭的苦修士說道,於是他把那張紙交給了憲兵的長官,那軍官讀完以後交還給了他。

「赦庇皮諾!」安德烈喊道,他似乎已從先前的麻痹狀態中醒了過來了。「為什麼赦他不赦我?我們應該一同死的。你們講定了他和我一起死的呀。你們沒有權利單單要我一個人死。我不願意一個人死!我不願意!」於是他掙脫開了那兩個教士,象一頭野獸似地掙扎着咆哮着,拚命想扭斷那條綁住他雙手的繩子。劊子手做了一個手勢,於是他的助手從斷頭台上跳下來捉住了他。

「他怎麼了?」弗蘭茲問伯爵,因為那些話都是羅馬語說,所以他聽不太懂。


  
「您沒看見嗎?」伯爵答道。「這個人快要死了,他之所以發狂,是因為他的難友沒有和他同歸於盡,要是可能的話,他會用他的牙齒和指甲把他撕得粉碎,也決不肯讓他去享有他自己快要被剝奪的生命的。噢,人呀,人呀!鱷魚的子孫呀!」伯爵把他緊握成拳頭的雙手伸向人群,大聲說道,「我早就認識你們了。你們在任何時候都是自作自受呀!」

在這說話期間,安德烈一直在地上和那兩個劊子手滾作了一團,他還是在那兒大喊:「他應該死的!我要他死!我不願意一個人死!」

「看,看哪!」伯爵抓住那兩個年青人的手大聲說道,「看吧,憑良心說,真奇怪,這個人本來已向他的命運低頭了,他就要上斷頭台了,象個醜夫一樣,這是真的,他是準備服服帖帖地去死的。你們知道他為什麼會那樣,是什麼安慰了他嗎?那是因為另外還有一個人要和他一同處死;一同分享他的痛苦;而且比他先死!牽兩隻羊到屠夫那兒,牽兩條牛進屠宰場,使兩隻裡的一隻懂得它的同伴可以不死,羊會歡喜地咩叫,牛會高興得亂吼。但人,上帝照他自己的形狀創造出來的人,上帝給他的每條最重要的誡條就是叫他愛他的鄰居,上帝給他聲音以表達他的思想,所以當他聽到他的同類人得救的時候,他的第一聲喊叫是什麼!是一聲謾罵!夠光榮的了吧,人呀,你這自然的傑作,你這萬物之靈!」於是伯爵爆發出一聲大笑,但那種笑是令人可怕的,顯示出他的內心一定受過非常痛苦的煎熬。

這時,搏鬥依舊在繼續着,看了真可怕。人們都反對安德烈,兩萬個聲音都在喊,「殺死他!殺死他!」弗蘭茲嚇得直向後跳,但伯爵抓住他的手臂,拉他站在窗前。「您怎麼啦?」他說,「難道您可憐他嗎?假如您聽到有人喊『瘋狗!』您就會抓起槍來,毫不猶豫地打死那可憐的畜生,但它的罪過,卻只是咬了另一條狗而已。而這個人,人家沒去咬他,他反而謀殺了他的恩人,現在他的手被綁住了,不能再殺人了,可是他還希望囚伴和他同歸於盡,這樣的一個人,您還可憐他!不,不,看,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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