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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傳 上 - 107 / 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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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傳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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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松問道:「哥哥那裡去未歸?」婦人道:「你哥哥每日自出去做買賣,我和叔叔自飲三杯。」武松道:「一發等哥哥家來吃。」婦人道:「那裡等得他來!等他不得!」

說猶未了,早暖了一注子酒來。武松道:「嫂嫂坐地,等武二去燙酒正當。」婦人道:「叔叔,你自便。」那婦人也掇個杌子近火邊坐了。火頭邊桌兒上擺着杯盤。那婦人拿盞酒,擎在手裡,看著武松道:「叔叔,滿飲此杯。」武松接過手來,一飲而盡。那婦人又篩一杯酒來,說道:「天色寒冷,叔叔,飲個成雙杯兒。」武松道:「嫂嫂自便。」接來又一飲而盡。


  

武松卻篩一杯酒遞與那婦人吃。婦人接過酒來吃了,卻拿注子再斟酒來,放在武松面前。那婦人將酥胸微露,雲鬟半軃,臉上堆着笑容,說道:「我聽得一個閒人說道:叔叔在縣前東街上養着一個唱的。敢端的有這話麼?」武松道:「嫂嫂休聽外人胡說。武二從來不是這等人。」婦人道:「我不信,只怕叔叔口頭不似心頭。」武松道:「嫂嫂不信時,只問哥哥。」那婦人道:「他曉得甚麼。曉得這等事時,不賣炊餅了。叔叔,且請一杯。」連篩了三四杯酒飲了。

那婦人也有三杯酒落肚,鬨動春心,那裡按納得住,只管把閒話來說。武松也知了四五分,自家只把頭來低了。那婦人起身去燙酒。武松自在房裡拿起火箸簇火。

那婦人暖了一注子酒,來到房裡,一隻手拿着注子,一隻手便去武鬆肩胛上只一捏,說道:「叔叔,只穿這些衣裳,不冷?」武松已自有六七分不快意,也不應他。那婦人見他不應,劈手便來奪火箸,口裡道:「叔叔不會簇火,我與叔叔撥火;只要似火盆常熱便好。」武松有八九分焦躁,只不做聲。那婦人欲心似火,不看武松焦躁,便放了火箸,卻篩一盞酒來,自呷了一口,剩了大半盞,看著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這半盞兒殘酒。」

武松劈手奪來,潑在地下,說道:「嫂嫂!休要恁地不識羞恥!」把手只一推,爭些兒把那婦人推一交。武松睜起眼來道:「武二是個頂天立地噙齒戴發男子漢,不是那等敗壞風俗沒人倫的豬狗!嫂嫂休要這般不識廉恥!倘有些風吹草動,武二眼裡認得是嫂嫂,拳頭卻不認得是嫂嫂!再來,休要恁地!」

那婦人通紅了臉,便掇開了杌子,口裡說道:「我自作樂耍子,不直得便當真起來!好不識人敬重!」搬了盞碟自向廚下去了。武松自在房裡氣忿忿地。

天色卻早未牌時分。武大挑了擔兒歸來推門,那婦人慌忙開門。武大進來歇了擔兒,隨到廚下,見老婆雙眼哭得紅紅打的。武大道:「你和誰閙來?」那婦人道:「都是你不爭氣,教外人來欺負我!」武大道:「誰人敢來欺負你!」婦人道:「情知是有誰!爭奈武二那廝,我見他大雪裡歸來,連忙安排酒,請他吃;他見前後沒人,便把言語來調戲我!」武大道:「我的兄弟不是這等人,從來老實。休要高做聲,吃鄰舍家笑話。」武大撇了老婆,來到武松房裡,叫道:「二哥,你不曾吃點心,我和你吃些酒。」武松只不做聲,尋思了半晌,再脫了絲鞋,依舊穿上油膀鞋,着了上蓋,帶上氈笠兒,一頭系纏袋,一面出門。武大叫道:「二哥,那裡去?」也不應,一直地只顧去了。

武大回到廚下來問老婆道:「我叫他又不應,只顧望縣前這條路走了去,正是不知怎地了!」那婦人罵道:「糊突桶!有甚麼難見處!那廝羞了,沒臉兒見你,走了出去!我也不再許你留這廝在家裡宿歇!」武大道:「他搬出去須吃別人笑話。」那婦人道:「混沌魍魎!他來調戲我,倒不吃別人笑!你要便自和他道話,我卻做不得這樣的人!你還了我一紙休書來,你自留他便了!」武大那裡敢再開口。

正在家中兩口兒絮聒,只見武松引了一個土兵,拿着一條匾擔,逕來房裡收拾了行李,便出門去。武大趕出來叫道:「二哥,做甚麼便搬了去?」武松道:「哥哥,不要問;說起來,裝你的幌子。你只由我自去便了。」


  

武大那裡敢再開口,由武松搬了去。那婦人在裡面喃喃吶吶的罵道:「卻也好!人只道一個親兄弟做都頭,怎地養活了哥嫂,卻不知反來嚼咬人!正是‘花木瓜,空好看’!你搬了去,倒謝天謝地!且得冤家離眼前!」

武大見老婆這等罵,正不知怎地,心中只是咄咄不樂,放他不下。

自從武松搬了去縣衙裡宿歇,武大自依然每日上街,挑賣炊餅。本待要去縣裡尋兄弟說話,卻被這婆娘千叮萬囑分付,教不要去兜攬他;因此,武大不敢去尋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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