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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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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一七八九-一七九五年的巴黎公社是革命的市政府。另一個巴黎公社一八七一年是無產階級專政政權。怕的地方了。士兵們小心翼翼地前進。處處是花。周圍是顫動的枝條組成的厚牆,從那裡飄下綠葉迷人的清香,幽暗的綠色中有着斑駁的陽光。地上長着菖蘭花、鳶尾花、水仙花、報春的小黃花、春天的藏紅花,它們是這層厚厚的植物地毯的點綴和花邊,地毯上湊集着形形色色的苔蘚,從毛蟲形直到星形。士兵們輕輕撥開樹枝,躡手躡腳地一步步走。小鳥在刺刀立方脈鳴。

從前,在和平時期,人們在索德雷樹林裡玩「烏伊什巴」,就是在黑夜裡追逐小鳥,現在人們玩的是追逐人。


  

叢林里長滿了樺樹、山毛櫸和橡樹。地面平坦,人走在苦葬和厚草上悄然無聲。沒有小道,或者說有幾條小道,但很快便消失了。還有些拘骨葉冬春、野黑刺李樹、藏草、芒柄花叢、高高的荊棘。十步之外的人是根本看不見的。

枝條中有時掠過一隻蒼鷺或黑水鷄,表明附近有沼澤。

士兵在行進,盲目地往前走,忐忑不安,又害怕撞上尋找的對象。

時不時地出視野營的痕跡:地面被火燒過,草被踩平了,還有用木棍搭成的十字架和血跡斑斑的樹枝。有人在這裡煮過湯,在那裡做過彌撒,在另一處包紮過傷員。但是,從這裡經過的人已無影無蹤。他們現在在哪裡?可能很遠,也可能近在咫尺,正握著短銑槍藏在樹林裡。樹林似乎荒寂無人。士兵們更加警惕。荒僻引起懷疑。看不見人,就更有理由害怕。這是一片歹徒出沒的森林。

這裡很可能有陷阱。

三十位精兵在一位中士的率領下遠遠地走在大部隊前面去執行偵察任務。隨軍的女食販與他們同行。女販們樂於隨先遣隊同行,當然這要冒險,但能開開眼。好奇心是女人勇氣的一種表現形式。

這支小小的先遣隊突然顫慄起來,這是獵人們常有的顫慄,它表明快到獸穴了。矮樹叢中央彷彿有人在呼吸,樹葉彷彿還晃動了幾下。士兵們相互示意。

當偵察兵執行警戒和搜索任務時,軍官們不需要介入。該做的事自然而然地就做了。

不到一分鐘,有動靜的地方就被包圍了。士兵們舉槍對準它,從四面八方瞄準荊棘叢中央那個陰暗的地方,手指扣住扳機,眼睛盯着,只等中士下令就開槍射擊了。

這時那位女販壯着膽子往荊棘裡看。中士正要喊「開火」時,女販卻喊道:「停下!」

她轉身對士兵說:「別開槍,同志們。」

於是她奔向叢林深處。人們跟着她。

那裡確實有人。

在茂林深處有一片小小的林中空地,它呈圓形,是燒樹根的木炭窯留下的。在它邊上,有一個由樹枝形成的房間式洞穴,它半開着,像一個放床的凹室。那裡有一個女人,她坐在苔蘚上,正給一個嬰兒喂奶,膝頭上是另外兩個滿頭金髮的孩子,他們在熟睡。

這就是陷阱。

「你在這裡幹什麼?」女販喊道。

女人抬起頭。

女販又憤怒地說:

「你瘋了,獃在這裡!」

接着又說:

「你差一點就沒命了!」

她又對士兵們說:

「這是個女人。」

「當然,我們看見了!」一位士兵說。

女販繼續說:

「來林子裡送死!怎麼幹這種蠢事!」

女人嚇壞了,驚惶失措,獃若水鷄,像是在做夢。她看看四周,看著那些長槍、馬刀、刺刀和凶狠的面孔。

兩個孩子醒了,哭叫起來。

「我餓了。」一個孩子說。

「我害怕。」另一個孩子說。

最小的孩子繼續吃奶。

女販對她說:

「你最乖。」

母親嚇得說不出話來。

中士朝她喊道:

「你別怕,我們是紅色無檐帽營。」

女人全身顫抖不已。她瞧著中士,那是一張粗糙的臉,只看得見眉毛、髭鬚和火炭般的兩隻眼睛。

「就是從前的紅十字營。」女販說。

中士接着問道:

「你是誰,太太?」

女人驚恐萬狀地打量他。她瘦削、年輕、蒼白,衣衫襤褸,戴着布列塔尼農婦粗大的披肩風帽,脖子上繫著一床毛毯,像雌性動物一樣毫不在意地露出赤裸的乳房。她既沒有穿襪子也沒有穿鞋,兩隻腳在流血。

「這是個窮人。」中士說。

女販用粗聲粗氣、但仍不失女性溫柔的口吻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喃喃說了幾個字,几乎聽不清;

「米歇爾·弗萊夏。」

這時,女販用粗大的手撫摸嬰兒的小腦袋,問道:

「小傢伙多大了?」


  
母親沒有聽懂。女販又說:

「我問你她多大了?」

「呵!」母親說,「一歲半。」

「夠大了,」女販說,「她不該再吃奶,應該斷奶了。我們給她喝湯。」

母親開始放心了。睡醒的那兩個孩子好奇甚于恐懼,正在欣賞羽飾。

「呵!」母親說,「他們真餓壞了。」

接着又說:

「我沒有奶了。」

「我們會給他們東西哈,」中士大聲說,「也給你。不過還有一件事。你是什麼政治觀點?」

女人瞧著中士,沒有回答。

「你聽見我的問題了嗎?」

女人結結巴巴地說:

「我很年輕就被送進修道院,但我給了婚,我不是修女。修女們教我說法語。村子被人放火燒了,我們急急忙忙逃了出來,我連鞋也來不及穿。」

「我是問你的政治觀點。」

「我不知道。」

中士又說:

「現在常有女奸細。女奸細是要槍斃的。來,你說吧,你不是波希米亞人吧。你的祖國在哪裡?」

她仍舊瞧著他,彷彿聽不懂。中土重複說:

「你的祖國在哪裡?」

「我不知道。」她說。

「怎麼,你不知道哪裡是你的老家?」

「呵,老家,我知道。」

「那好,哪裡是你的老家?」

女人回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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