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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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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既蹂躪文明又使之復甦的災難性關口前,很難對細節作出判斷。根據結果來責怪或讚揚人,就好比根據總數來責怪或讚揚數字。該來的一定來,該刮的風一定刮。

這種勁風不會破壞永恆的寧靜。真理與公正始終在革命的上方,宛如風暴之上的星空。


  

  第十二
這就是巨大的國民公會;它好比是人類在四面黑暗的襲擊下所維護的營地;它好比是被包圍的思想大軍在黑夜裡發出的火光;它好比是深淵峭壁上一座巨大的精神營地。

歷史上沒有任何東西能與它相比,它既是議會又是群氓,既是正式選舉會議又是十字街頭,既是權威機關又是平民大眾,既是法庭又是被告。

國民公會始終隨風而倒,但這風出自人民之四,它是神的氣息。

八十年後的今天,每當國民公會出現在人們腦海中時,無論是歷史學家還是哲學家,都會停下來沉思。這些巨大的影子所到之處不可能不引起人們的注意。

二幕後的馬拉正如他對西蒙娜•埃弗拉爾所說,在孔雀街會談的第二天,馬拉就來到了國民公會。

國民公會裡有一位馬拉派侯爵,路易•德•蒙托,他後來贈送國民公會一座頂上有馬拉胸像的十進制座鐘。

馬拉進來時,夏博剛剛走近蒙托,說道:

「前貴族……」

蒙托抬起眼睛:

「為什麼叫我前貴族?」

「因為你就是前貴族。」

「我?」

「你不是侯爵嗎?」

「從來不是。」

「呵?」

「我父親當兵,我祖父是織布工人。」

「你胡說些什麼呀,蒙托?」

「我不姓蒙托。」

「那你姓什麼?」

「我姓馬裡邦。」

「其實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夏博說,接着又從牙縫中漏出一句話,「誰都搶着說自己不是候爵。」

馬拉在左邊的走道上站住了,瞧著蒙托和夏博。

馬拉每次來都引起喧嘩,但離他很遠,離他近的人們則默不作聲。馬拉不在乎,他蔑視「沼澤裡的呱呱叫聲」。

在下排陰暗的座位上,瓦茲省的庫佩、普目內爾、維拉爾主教,後來是法蘭西學院院土、布特魯、佩蒂、普萊復水、博內、蒂博多、瓦爾德呂什都相互指着馬拉。

「瞧,馬拉!」

「他沒生病?」

「是生病了,瞧他穿著睡飽。」

「睡袍?」

「可不是!」

「他這人為所欲為。」

「竟敢穿著睡袍來國民公會?」

「他不是戴着桂冠來過嗎?當然可以穿睡抱來了。」

「臉是銅色,牙齒是銅綠色。」

「睡袍像是新的。」

「什麼料子?」

「棱紋乎市。」

「有條紋。」

「瞧瞧翻領。」

「是皮子。」

「老虎皮。」

「不,是白鼬皮。」

「假白鼬皮。」

「他還穿著長襪!」

「真古怪。」

「帶扣的鞋。」

「銀扣!」

「康布拉的木鞋是不會原諒他的。」

其他座位上的人假裝沒看見馬拉,談着別的事。桑托納克斯對迪索爾說:

「你知道嗎,迪索爾?」

「什麼?」

「前貴族德•布里埃內伯爵。」

「他曾經和前公爵德•維勒魯瓦一起坐牢。」

「不錯。」

「我認識他們兩人。怎麼了?」

「他們膽顫心驚,一看見監獄看守的紅色無檐帽就鞠躬,有一次他們還不肯玩皮克牌,因為牌上有國王和皇后。」

「後來呢,怎麼了?」

「昨天他們上了斷頭台。」

「兩個人?」


  

「兩個人。」

「他們在監獄裡表現得怎麼樣?」

「膽小鬼。」

「在斷頭台上呢?」

「很勇敢。」

迪索爾感慨道:

「死比生容易呀。」

巴雷爾正在宣讀一份報告,內容是旺代的叛亂。莫爾比昂派出了九百人和一些大炮去支援南特。勒東受到農民的威脅。潘伯夫遭到攻擊。海軍監視船在曼德蘭附近游大以防止登陸。從安格朗德到莫爾,盧瓦爾河左岸全都是保皇黨的炮隊。三千農民控制了波爾尼克,喊道:「英國人萬歲!」巴雷爾念的是桑泰爾致國民公會的信,信的結尾如下:

「七千農民攻打瓦恩,被我們擊退了,我們繳獲了四門大炮……」

「多少俘虜?」一個聲音打斷說。

巴雷爾繼續念……附言:「我們沒有俘虜,因為我們不再抓俘虜了。」

馬拉始終一動不動,他沒有聽,彷彿在專注地思考一件嚴重的事。

他手裡拿着一張紙,在手指間控揉着。誰要是展開它,就會看到莫莫羅的這幾行字,它們大概是對馬拉的探詢的回答:①《箴言報》第十九卷,八十四頁。原編者注 對特派員的絶對權力,簡直毫無辦法,特別是救國委員會的特派員。熱尼西厄在五月六日的會議上說:「每個特派員都比國王還厲害。」但這話也無濟於事。他們掌握著生死大權。昂熱的馬薩德•聖阿芒的特目拉爾、馬爾塞將軍身邊的尼翁、薩布勒軍中的帕蘭、尼奧爾軍中的米尼埃,他們都有極大的權力。雅各賓俱樂部甚至任命帕蘭為准將旅長,一切都說是形勢所迫。救國委員會的特派員使主將無法行動。

馬拉將那張紙揉成一團放回衣袋,慢慢朝蒙托和夏搏走去,那兩人還在聊天,沒有看見他進來。

夏博說:

「不管你是馬裡邦還是蒙托,你聽我說,我剛從救國委員會出來。」

「他們在幹什麼?」

「派一位教士去監視一位貴族。」

「呵!」

「像你這樣的貴族……」

「我不是貴族。」蒙托說。

「派一位教士去……」

「你這樣的教士。」

「我不是教士。」夏博說。

兩人都笑了起來。

「你說清楚一點。」蒙托說。

「是這樣的。一位叫西穆爾丹的教士作為全權特派員被派到一位叫戈萬的子爵身邊去。這位子爵指揮着海岸軍的遠征隊。因此既要防止貴族弄虛作假,也要防止教士叛變。」

「這很簡單嘛,」蒙托說,「只要事關生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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