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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 - 110 / 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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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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彖宗人廓之,字思度,宏之曾孫也。父景雋,宋世爲淮南太守,以非罪見誅。廓之終身不聽音樂,布衣蔬食,足不出門,示不臣于宋,時人以比晉之王裒。顔延之見其幼時,嘆曰:「有子如袁廓足矣。」齊國建,方出仕,稍至殿中郎,王儉、柳世隆傾心待之。爲太子洗馬。于時何間亦稱才子,爲文惠太子作楊畔歌,辭甚側麗,太子甚悅。廓之諫曰:「夫楊畔者,既非典雅,而聲甚哀思,殿下當降意簫韶,奈何聽亡國之響。」太子改容謝之。

昂字千里,雍州刺史顗之子也,顗敗,藏於沙門。沙門將以出關,關吏疑非常人,沙門杖而語之,遂免。或云:顗敗時,昂年五歲,乳媼攜抱匿于廬山,州郡于野求之,于乳媼匿所見一彪,因去,遂免。會赦得出,猶徙晉安。在南唯勤學,至元徽中聽還,時年十五。初顗敗傳首建鄴,藏於武庫,以漆題顗名以爲志,至是始還之。昂號慟嘔血,絶而復甦,以淚洗所題漆字皆滅,人以爲孝感。葬訖,更制服廬于墓次,從兄彖常撫視抑譬之。


  

昂容質修偉,冠絶人倫,以父亡不以理,終身不聽音樂。後與彖同見從叔司徒粲,粲謂彖曰:「昂幼孤而能至此,故知名器自有所在。」仕齊爲王儉鎮軍府功曹史。儉後爲丹陽尹,于後堂獨引見昂,指北堂謂曰:「卿必居此。」累遷黃門郎。

昂本名千里,齊永明中,武帝謂曰:「昂昂千里之駒,在卿有之。今改卿名爲昂,即字千里。」後爲衛軍武陵王長史。丁母憂,哀毀過禮,服未除而從兄彖卒。昂幼孤,爲彖所養,乃制期服。人有怪而問之,昂致書以喻之曰:

竊聞禮由恩斷,服以情申,故小功他邦,加制一等,同爨有緦,明之典籍。孤子夙以不天,幼傾干蔭,資敬未奉,過庭莫承,藐藐沖年,未達朱紫。從兄提養訓教,示以義方,每假其談價,虛其聲譽,得及人次,實亦有由。兼開拓房宇,處以華曠,同財共有,恣其取足,爾來三十餘年。憐愛之至,言無異色,姊妹孤侄,成就一時。篤念之深,在終彌固,此恩此愛,畢壤不追。既情若同生,而服爲諸從,言心即事,實未忍安。昔馬棱與從弟毅同居,毅亡,棱爲心服三年。由也之不除喪,亦緣情而致制。雖識不及古,誠懷感慕。常願千秋之後,從服期齊;不圖門衰禍集,一旦草土,殘息復罹今酷。尋惟慟絶,彌劇彌深。今以餘喘,欲遂素志,庶寄其罔慕之痛,少伸無已之情。雖禮無明據,乃事有先例,率迷而至,必欲行之。臨紙哽咽,言不識次。

後爲御史中丞。時尚書令王晏弟詡爲廣州,多納賕貨,昂依事劾奏,不憚權家,當時號爲正直。

初,昂爲洗馬,明帝爲領軍,欽昂風素,頻降駕焉。及踐阼,奏事多留與語,謂曰:「我昔以卿有美名,親經相詣。」昂答曰:「陛下在田之日,遂蒙三顧草廬。」帝甚悅。尋出爲豫章內史,丁所生母憂去職。以喪還,江路風潮暴駭,昂乃縛衣着柩,誓同沈溺。及風止,餘船皆沒,唯昂船獲全,咸謂精誠所致。葬訖,起爲吳興太守。

永元末,梁武帝起兵,州郡望風皆降,昂獨拒境。帝手書喻之曰:

夫禍福無門,興亡有數,天之所棄,人孰能匡。機來不再,圖之宜早。頃藉聽道路,承欲狼顧一隅,既未喻雅懷,聊申往意。獨夫狂悖,振古未聞,窮凶極虐,歲月滋甚。天未絶齊,聖明啓運,億兆有賴,百姓來蘇。吾荷任前驅,掃除京邑,屠潰之期,當不雲遠。兼熒惑出端門,太白入氐室,天文表於上,人事符于下,不謀同契,實在茲辰。且范岫、申冑久薦誠款,各率所守,仍爲掎角;而足下欲以區區之郡,禦堂堂之師,根本既傾,枝葉安附?今竭力昏主,未足爲忠,家門屠滅,非所謂孝。忠孝俱盡,將欲何依,去就之宜,幸加詳擇。昂答曰:

都史至辱誨,承藉以衆論,謂仆有勤王之舉,兼蒙誚責,獨無送款。循復嚴旨,若臨萬仞。三吳內地,非用兵之所,況以偏隅一郡,何能爲役?近奉敕,以此境多虞,見使安慰。自承麾旆屆止,莫不膝袒軍門,唯仆一人敢後至者,正以自揆庸素,文武無施,直是陳國賤男子耳。雖欲獻心,不增大軍之勇,置其愚默,甯沮衆帥之威。幸藉將軍含弘之大,可得從容以禮。竊以一飧微施,尚復投殞;況食人之祿,而頓忘一旦,非唯物議不可,亦恐明公鄙之。

建康城平,昂舉哀慟哭。時帝使豫州刺史李元履巡撫東土,敕元履曰:「袁昂道素之門,世有忠節,天下須共容之,勿以兵威陵辱。」元履至宣旨,昂亦不請降,開門徹備而已。及至,帝亦不問其過。

天監二年,以爲後軍臨川王參軍事。昂啓謝曰:

恩隆絶望之辰,慶集冥心之日,焰灰非喻,荑枯未擬。摳衣聚足,顛狽不勝。臣遍歷三墳,備詳六典,巡校賞罰之科,洞檢生死之律,莫不嚴五闢于明君之朝,峻三章于聖主之日。是以涂山始會,致防風之誅,酆邑方構,有崇侯之伐。未有緩憲于斮戮之人,賒刑于耐罪之族,出萬死入一生如臣者也。推恩及罪,在臣實大,披心瀝血,敢乞言之。


  
臣東國賤人,學行何取,既殊鳴雁直木,固無結綬彈冠,徒藉羽儀,易農就仕。往年濫職,守秩東隅,仰屬龔行,風驅電掩,當其時也,負鼎圖者日至,執玉帛者相望;獨在愚臣,頓昏大義,徇鴻毛之輕,忘同德之重。但三吳險薄,五湖交通,屢起田儋之變,每懼殷通之禍,空慕君魚保境,遂失師涓抱器。後至者斬,臣甘斯戮,明刑徇衆,誰曰不然。幸因約法之弘,承解網之宥,猶當降等薪粲,遂乃頓釋鉗赭。斂骨吹魂,還編黔庶,濯疵蕩穢,入楚游陳,天波既洗,雲油遽沐。古人有言:非死之難,處死之難。臣之所荷,曠古不書,臣之所死,未知何地。武帝答曰:「朕遺射鈎,卿無自外。」

尋爲侍中,遷吏部尚書。帝謂曰:「齊明帝用卿爲黑頭尚書,我用卿爲白頭尚書,良以多愧。」對曰:「臣生四十七年于茲矣,四十以前,臣之自有,七年以後,陛下所養。七歲尚書,未爲晚達。」帝曰:「士固不妄有名。」

十五年,爲尚書左仆射,尋爲尚書令。時仆射徐勉勢傾天下,在昂處宴,賓主甚歡。勉求昂出內人傳杯,昂良久不出,勉苦求之。昂不獲已,命出五六人,始至齋合,昂謂勉曰:「我無少年,老嫗並是兒母,非王妃母,便是主大家,今令問訊卿。」勉聞大驚求止,方知昂爲貴。

昂在朝謇諤,世號宗臣。昭明太子薨,立晉安王綱爲皇太子,昂獨表言宜立昭明長息歡爲皇太孫。雖不見用,擅聲朝野。自是告老乞骸骨,不幹時務。

昂雅有人鑒,游處不雜,入其門者號登龍門。大通中,位司空,大同六年,薨,時年八十。詔即日舉哀。初,昂臨終遺疏不受贈諡,敕諸子不得言上行狀及立銘志,凡有所須,悉皆停省。因復曰:「吾釋褐從仕,不期富貴,但官序不失等倫,衣食粗知榮辱,以此闔棺,無慚鄉裡。往忝吳興,屬在昏明之際,既闇于前覺,無誠于聖朝,不識天命,甘貽顯戮,幸遇殊恩,得全門戶。自念負罪私門,階榮望絶,保存性命,以爲幸甚,不謂叨竊寵靈,一至于此。常欲竭誠酬報,申吾乃心,所以朝廷每興師北伐,吾輒啓求行。誓之丹款,實非矯言。既庸懦無施,皆不蒙許,雖欲罄命,其議莫從。今日瞑目,畢恨泉壤,聖朝遵古,如吾名品,或有追遠之恩,脫有贈官,慎勿祗奉。」諸子累表陳奏,詔不許,諡曰穆正公。有集二十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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