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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 115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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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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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那些可怕刑具的相互撞擊的清脆響聲,那不幸的孩子渾身直打哆嗦,彷彿一隻死青蛙通了電似的。她喃喃自語,聲音低微得沒人聽見。「啊,我的弗比斯呀!」接着又像塊大理石,一動不動,了無聲息。見此情景,任何人都會撕心裂肺,唯獨法官的心腸除外,這彷彿是一個可憐的罪惡靈魂,站在地獄入口那猩紅的小門洞裡經受撒旦的拷問。鋸子、轉輪和拷問架,這一大堆可怕的刑具就要把那可憐的肉體死死抓住,劊子手和鐵鉗的魔掌就要對那個人兒肆意作踐;就肉體,這人兒,竟是那個溫柔、白嫩、嬌弱的倩女!這簡直是可憐的黍粒,由世間的司法把它交給慘絶人寰的酷刑磨盤去研成粉末!

這時候,皮埃拉·托特呂的兩個隷役伸出佈滿老繭的粗手,粗暴地一把扒去她的鞋襪,露出那迷人的小腿和腳丫。這腿和腳在巴黎街頭曾經多少次以其美姿使行人歎為觀止!


  

「可惜!」施刑吏打量看如此優雅、如此纖秀的腿和腳,不由得嘟噥着。假若副主教在場,此時此刻,準會想起那具有象徵意義的蜘蛛與蒼蠅吧。立刻,不幸的少女透過眼前迷惘的雲霧,看見鐵鞋逼近過來;立刻,看見自己的腳被套在鐵板之間,完全被嚇人的刑具蓋住了。這時,恐懼反使她增添了力氣。

「給我拿掉!」她狂叫着,並且披頭散髮直起身來。「饒命呀!」

話音一落,遂向床外縱身一跳,想要撲倒在王上檢察官的腳下,可是她的腳被用橡木和馬蹄鐵做成的一整塊沉重的鐵鞋夾住,一下子栽倒在鐵鞋上,比翅膀上壓着鉛塊的蜜蜂還慘不忍睹。

夏爾莫呂一揮手,隷役又把她扳倒在皮床上,兩隻肥大的手把從拱頂上垂下來的皮條綁在她的細腰上。

「最後一次問您,對您所控的犯罪行為,您承認嗎?」夏爾莫呂依然裝出那副和善的模樣。

「我冤枉呀!」

「那麼,小姐,對指控您的那些犯罪情狀,您做何解釋呢?」

「唉!大人!我不知道。」

「那您否認啦?」

「一切!」

「上刑!」夏爾莫呂向皮埃拉說。

皮埃拉把起重桿的把手一扭動,鐵鞋立刻收緊了,不幸的少女慘叫一聲,這種叫聲是人類任何語言都無法描寫的。

「停!」夏爾莫呂吩咐皮埃拉說,然後又問埃及少女道:

「招供嗎?」

「全招!」悲慘的少女叫道。「我招!我招!饒命呀!」

她面對刑訊,原先並沒有正確估計自己的力量。可憐的孩子,在此之前一向過得快快活活,甜甜蜜蜜,舒舒服服,頭一種苦刑就把她制服了。

「出於人道,我不得不對您說,」王上檢察官提醒道。「您一招認,您就等死吧。」

「我巴不得死。」她說道。一說完又癱倒在皮床上,奄奄一息,身子折成兩截,任憑扣在她胸間的皮條把她懸吊着。

「振作點,美人兒,再稍微熬一下。」皮埃拉把她扶起來,說道。「您那模樣兒,就像掛在布爾戈尼老爺脖子上的金綿羊似的。」

雅克·夏爾莫呂放聲說:

「書記官,快記下來。聽著,流浪女,您招認常跟惡鬼、假面鬼、吸血鬼一起參加地獄裡的盛宴、群魔會和行妖嗎?快回答!」

「是的。」她應道,聲音低得給喘氣聲蓋過了。

“您招認見過別西卜為了召集群魔會,行妖作法,讓雲端

出現那只唯有巫師才能看見的公山羊嗎?”

「是的。」

“你承認曾崇奉聖殿騎士團騎士那些窮凶極惡的騎士偶像,崇奉博福梅①

的那些頭像嗎?”


  
「是。」

「你招認常與本案有牽連的那個變成一隻山羊的魔鬼有來往嗎?」

①聖殿騎士團建於一一一九年,以保衛聖地為名,進行種種罪惡活動,博福梅是騎士團崇拜的偶像。在美男子菲利浦四世統治時期,該騎士團受到刑訊和取締。

「是。」

「最後,你供認不諱,利用魔鬼和俗稱野僧的鬼魂,于今年三月二十九日夜裡,謀害並暗殺了一位名叫弗比斯·德·夏托佩爾的衛隊長嗎?」

聽到這名字,她抬起那雙無神的大眼睛望着法官,沒有

抽搐,沒有震動,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機械地應道:「是。」顯然,她心中一切全垮了。

「記下,書記官。」夏爾莫呂吩咐道,然後又對施刑吏說:

「把女犯人放下,再帶去審問。」

女犯人被脫下那鞋之後,宗教法庭檢察官仔細看了她那只痛得還麻木的腳,說道:「得啦!不太痛的。您喊叫得很及時。您興許還可以跳舞的,美人!」

接着轉向宗教法庭他那幫幫凶說:「到底真相大白了!這真叫人快慰,先生們!這位小姐可以替我們作證,我們剛纔行事,那是和氣得不能再和氣了。」

她臉無血色,一瘸一拐地回到審判大廳,頓時一片歡快的呢喃聲不絶于耳。從聽眾來說,不耐煩的情緒終於緩解,這好比在劇院裡好不容易等到一出喜劇最後幕間休息已經結束,帷幕又升起,結局的一幕戲就要開演了。從法官們來說,馬上回家吃晚飯有望了。小山羊高興得咩咩直叫,一下子要向女主人奔去,可是被綁在凳子上卻掙脫不了。

夜幕完全降臨了。大廳裡的蠟燭並沒有增多,光線十分微弱,連四周的牆壁看也看不清了。黑暗籠罩着一切,各種東西像蒙上某種薄霧。有些法官的冷漠面孔都模糊不清了。他們可以看見大廳的另一端,正好在他們對面,有一個模模糊糊的白點,襯托着陰暗的背景,顯得分外惹眼。那就是被告。她連拖帶爬回到位置上。夏爾莫呂威風凜凜也回到位置上,一屁股坐下,隨即又站起,儘量不過分流露出沾沾自喜的心情,說道:「被告全供認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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