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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 上 - 418 / 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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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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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煬帝在高陽,密與其黨俱送帝所,謂其徒曰:「吾等之命,同於朝露,若至高陽,必為俎醢。今在道中,猶可為計,安得行就鼎鑊,不規逃避也!」眾然之。其多有金者,密令出示使者曰:「吾等死日,幸用相瘞,其餘即皆報德。」使者利其金,許之。及出關外,防禁漸弛,密請市酒食,每夜宴飲,喧嘩竟夕,使者不以為意。行至邯鄲,密等七人穿牆而遁。抵平原賊帥郝孝德,孝德不甚禮之。密又捨去,詣淮陽,隱姓名,自稱劉智遠,聚徒教授。經數月,鬱鬱不得志,為五言詩曰:「金風蕩初節,玉露凋晚林。此夕窮途士,鬱陶傷寸心。野平葭葦合,村荒藜藿深。眺聽良多感,徙倚獨沾襟。沾襟何所為?悵然懷古意。秦俗猶未平,漢道將何冀?樊噲市井徒,蕭何刀筆吏。一朝時運會,千古傳名謚。寄言世上雄,虛生真可愧。」詩成而泣下數行。時人有怪之者,以告太守趙佗,下縣捕之,密又亡去。會東郡賊帥翟讓聚黨萬餘人,密往歸之。或有知密是玄感亡將,潛勸讓害之,讓囚密於營外。密因王伯當以策于讓曰:「當今主昏于上,人怨于下,鋭兵盡于遼東,和親絶于突厥,方乃巡遊揚、越,委棄京都,此亦劉、項奮起之會,以足下之雄才大略,士馬精勇,席捲二京,誅暴滅虐,則隋氏之不足亡也。」讓深加敬慕,遽釋之。遣說諸小賊,所至皆降。密又說讓曰:「今兵眾既多,糧無所出,若曠日持久,則人馬困弊,大敵一臨,死亡無日矣!未若直取滎陽,休兵館谷,待士勇馬肥,然後與人爭利。」讓以為然。自是破金堤關,掠滎陽諸縣城堡,多下之。滎陽太宗楊慶及通守張須陀以兵討讓,讓曾為須陀所敗,聞其來,大懼,將遠避之。密曰:「須陀勇而無謀,兵又驟勝,既驕且狠,可一戰而擒之。公但列陣以待,為公破之。」讓不得已,勒兵將戰,密分兵千餘人于木林間設伏。讓與戰不利,稍卻,密發伏自後掩之,須陀眾潰,與讓合擊,大破之,遂斬須陀于陣。讓於是令密別統所部。密軍陣整肅,凡號令兵士,雖盛夏皆若背負霜雪。躬服儉素,所得金寶皆頒賜麾下,由是人為之用。尋復說讓曰:「昏主蒙塵,播蕩吳、越,群兵競起,海內饑荒。明公以英傑之才,而統驍雄之旅,宜當廓清天下,誅剪群凶,豈可求食草間,常為小盜而已!今東都士庶,中外離心,留守諸官,政令不一。明公親率大眾,直掩興洛倉,發粟以賑窮乏,遠近孰不歸附?百萬之眾,一朝可集,先發制人,此機不可失也!」讓曰:「仆起隴畝之間,望不至此,必如所圖,請君先發,仆領諸軍便為後殿。得倉之日,當別議之。」大業十三年春,密與讓領精兵千人出陽城北,逾方山,自羅口襲興洛倉,破之。開倉恣人所取,老弱襁負,道路不絶,眾至數十萬。隋越王侗遣虎賁郎將劉長恭率步騎二萬五千討密,密一戰破之,長恭僅以身免。讓於是推密為主,號為魏公。二月,于鞏南設壇場,即位,稱元年,其文書行下稱行軍元帥魏公府。以房彥藻為左長史,邴元真為右長史,楊得方為左司馬,鄭德韜為右司馬。拜翟讓為司徒,封東郡公。單雄信為左武候大將軍,徐世勣為右武候大將軍,祖君彥為記室,其餘封拜各有差。於是城洛口周回四十里以居之。

長白山賊孟讓率所部歸密,鞏縣長柴孝和、侍御史鄭頤以鞏縣降密。隋虎賁郎將裴仁基率其子行儼以武牢歸密,拜為上柱國,封河東郡公。因遣仁基與孟讓率兵三萬餘人襲回洛倉,破之,入東都,俘掠居人,燒天津,東都出兵乘之,仁基等大敗,僅以身免。密復親率兵三萬逼東都,將軍段達、虎賁郎將高毗、劉長林等出兵七萬拒之,戰于故都城,隋軍敗走。密復下回洛倉而據之,大修營塹,以逼東都,仍作書以移郡縣曰:


  

自元氣肇闢,厥初生人,樹之帝王,以為司牧。是以羲、農、軒、頊之後,堯、舜、禹、湯之君,靡不祗畏上玄,愛育黔首,乾乾終日,翼翼小心,馭朽索而同危,履春冰而是懼。故一物失所,若納隍而愧之;一夫有罪,遂下車而泣之。謙德軫于責躬,憂勞切于罪己。普天之下,率土之濱,蟠木距于流沙,瀚海窮於丹穴,莫不鼓腹擊壤,鑿井耕田,治致昇平,驅之仁壽。是以愛之如父母,敬之若神明,用能享國多年,祚延長世。未有暴虐臨人,克終天位者也。

隋氏往因周末,預奉綴衣,狐媚而圖聖寶,胠篋以取神器。及纘承負扆,狼虎其心,始曀明兩之暉,終干少陽之位。先皇大漸,侍疾禁中,遂為梟獍,便行鴆毒。禍深于莒仆,釁酷于商臣,天地難容,人神嗟憤!州籲安忍,閼伯日尋,劍閣所以懷凶,晉陽所以興亂,甸人為罄,淫刑斯逞。夫九族既睦,唐帝闡其欽明;百世本枝,文王表其光大。況復隳壞盤石,剿絶維城,脣亡齒寒,寧止虞、虢?欲其長久,其可得乎!其罪一也。

禽獸之行,在於聚麀,人倫之體,別于內外。而蘭陵公主逼幸告終,誰謂敤首之賢,翻見齊襄之恥。逮于先皇嬪禦,併進銀環;諸王子女,咸貯金屋。牝鷄鳴于詰旦,雄雉恣其群飛,衵衣戲陳侯之朝,穹廬同冒頓之寢。爵賞之出,女謁遂成,公卿宣淫,無復綱紀。其罪二也。

平章百姓,一日萬機,未曉求衣,昃晷不食。大禹不貴于尺壁,光武不隔于支體,以是憂勤,深慮幽枉。而荒湎于酒,俾晝作夜,式號且呼,甘嗜聲伎,常居窟室,每藉糟丘。朝謁罕見其身,群臣希睹其面,斷決自此不行,敷奏於是停擁。中山千日之飲,酩酊無名;襄陽三雅之杯,留連詎比?又廣召良家,充選宮掖,潛為九市,親駕四驢,自比商人,見要逆旅。殷辛之譴為小,漢靈之罪更輕,內外驚心,遐邇失望。其罪三也。


  

上棟下宇,著在《易》爻;茅茨采椽,陳諸史籍。聖人本意,惟避風雨,詎待硃玉之華,寧須綈錦之麗!故璇室崇構,商辛以之滅亡;阿房崛起,二世是以傾覆。而不遵古典,不念前章,廣立池台,多營宮觀,金鋪玉戶,青瑣丹墀,蔽虧日月,隔閡寒暑。窮生人之筋力,罄天下之資財,使鬼尚難為之,勞人固其不可。其罪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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